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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依舊不懂寶玉送兩方手帕子的用意,笑道:「哪裡就那樣厲害了?瞧你說的。」
寶玉自悔唐突,去拉雪雁的手,道:「是我造次了,雪雁你就原諒了我罷!」
雪雁連忙後退幾步,冷著臉道:「二爺知道便是了,這事不過你我晴雯三人知道,不許再叫別人知道了。一年比一年大了,哪裡還能像小時候那樣黑天白日地鬧,一會子襲人回來了,瞧你怎麼辦!」
提到襲人二字,寶玉登時偃旗息鼓。
晴雯提著燈籠送雪雁出怡紅院,悄悄道:「你說的都是些什麼,我竟不懂。」
雪雁瞧著她在燈光下十分嬌娜嫵媚的臉龐,輕嘆一聲,道:「你記住別告訴別人,我心裡就承你的情。明兒你找我去,我給你分說其中的厲害,今兒天晚了,我得回去了,我們姑娘沒人陪著夜裡睡不著。」
晴雯點點頭,送她出了園門方抽身回怡紅院,恰好見襲人從蘅蕪苑回來。
雪雁自回黛玉房中,眼見房中點燈等著自己,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重新脫了衣裳熄燈上床,見黛玉尚未安睡,輕聲道:「我已經還回去了。」
黛玉嘆了一口氣,道:「此後遠著寶玉些罷。」
雪雁點頭,一宿無話。
次日在賈母房中喝了荷葉湯,湘雲過來找黛玉頑,臉上帶著十分委屈。
黛玉忙道:「誰惹惱你了?」
湘雲說起這些日子裡姐妹丫鬟都對她淡淡的,不知為何,道:「我問寶姐姐,寶姐姐也說不知道,只好來找林姐姐。」
黛玉拉著她的手低聲道:「原是你送戒指兒惹出來的事情。雖說你送禮是好事,只是府里的丫頭難道你不知道性情?個個兒心比天高,這幾年雪雁送東西都不敢落下一個。你只送那四個,偏沒其他人的,如何不覺得你看低了她們?故與你冷淡了些。」
湘雲一聽,頓時紫漲了臉,半日方道:「就為了這麼一點子小事?」
雪雁在旁邊插口道:「可不就是這一點子小事!說實話,她們誰在乎東西?為的就是個體面。我們姑娘送東西原也是憑著喜好,後來都是我做主送人,才略好些。」
雖然別人生氣是因為比著自己送的東西,但是自己為了黛玉在榮國府的處境好些,所以打點上下,又何嘗做錯了呢?並不僅僅是為了湘雲方有此舉,就是寶釵送些什麼東西來,不也一樣不敢厚此薄彼?只是覺得到底有些愧疚些。
湘雲面上掠過一絲憂傷,道:「倘若我能當家作主,手裡散漫,也不必如此小氣。」
說著,滴下淚來,道:「我也想多拿些東西來打點,可是我哪裡有呢?只好先緊著要緊的大丫鬟給。就是這回送的戒指還是和上回一樣的,拿不出好東西來。」
黛玉拍拍她的手,嘆氣不語。
她和湘雲的命運是一樣的,父母雙亡,湘雲幸在有叔叔宗族照料,自己好在有賈母疼惜,還有一樣自己比她的強就是世人總說湘雲命硬,她是在襁褓之中失去了父母,而自己父母去世時已經上了四十,雖不算高壽,亦不算短命。
過了一時,黛玉開口安慰道:「好妹妹,快別多想了,你若著實為難,與其只送幾個丫鬟,倒不如不送,都怨不得你。」
湘雲道:「只好如此了。」
出了一會神,道:「林姐姐,愛哥哥昨兒個竟留了個金麒麟給我呢,比我的還大些,又有文彩,原要拿給姐姐看的,偏他昨兒挨打,府里亂得很,就沒說。」
黛玉笑道:「前兒去玉虛觀得了,聽聞你有一個,二哥哥特特留下的。」
湘雲低頭一嘆,不再言語。
黛玉正要向她道喜,然後借兩個嬤嬤教導她幾日,她也覺得湘雲禮儀上有些兒不大嚴謹,偏有桑母打發人來接她過去住兩日,只得暫且作罷。
賈母想著府里紛擾,為了寶玉一個難免疏忽了黛玉,便令雪雁收拾東西陪著黛玉過去。
雪雁喜不自勝,現今都圍著寶玉,她們離得遠遠才好。
到了桑家,桑母立時就拉著黛玉同坐榻上,打發下人出去,跟前只剩幾個心腹,悄悄地道:「今兒一早永昌公主打發人來請我去,我不知何事,不想去了才知道,聖人將來要給你賜婚,叫我不可擅自做主,你可知道了?」
黛玉不覺紅了臉,低頭搓著手帕子,聲音細若蚊吟,道:「知道了。」
桑母反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樣也好,聖人做主賜婚乃是天大的體面,你到了夫家,他們總會讓著你一些。眼下你好好調理身子骨,我多教你些該學的東西,以往因你是個女孩兒家,終身未定,所以不敢教你,如今你雖未定親,卻也該學起來了。」
黛玉起身行禮,道:「多謝表伯母費心了。」
桑母又向容嬤嬤和張嬤嬤道:「日後兩位嬤嬤也可以教導玉兒一些後院手段。」
容嬤嬤和張嬤嬤方知黛玉竟有此造化,又暗笑黛玉真真守得住,竟然一絲兒消息都沒透露,想來是於連生帶來的消息,聽了桑母之言,忙滿口應承。
桑母道:「玉兒的嫁妝也該預備起來了,別人家的小姐都是自小開始攢嫁妝,攢到出閣時已經樣樣齊備,偏玉兒沒有人做主,只好現在開始收拾。」
說著看向雪雁,雪雁忙道:「得老太太知道了才好預備。」
賈母知道了,做主預備是名正言順,他們私底下倒騰終究幫不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