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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大家的吃了一口,笑贊道:「果然好茶,只是味兒淡了些。」
雪雁笑道:「我們姑娘脾胃薄,吃不得濃茶,故家常吃的都是這個,比別的茶淡些,還有暹羅國進貢的茶也好,別人吃不慣,偏我們姑娘愛吃。」
賴大家的點了點頭,一臉關切,道:「既姑娘不適濃茶,你們很該留心。我瞧著不管濃淡,林姑娘常吃茶也不好,夜裡怕會少眠,倒不如你們去園子裡摘些花兒朵兒曬乾了,泡茶、熬粥都使得,玫瑰花兒理氣和胃,調理肝脾是極好的,正適合林姑娘吃。」
雪雁聽了,又是一笑,道:「我也覺得玫瑰花兒適合我們姑娘吃,只是我們到底不住在園子裡,見天兒地去掐花兒朵兒,只留下枝枝葉葉,沒的惹人厭煩。」
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就是園子裡有許多花,也不夠寶玉摘了去做胭脂的。
賴大家的道:「這有什麼,咱們家園子裡有好些呢,等幾日採收上來曬乾了,我打發人送一些,姑娘若愛吃,就說一聲,趕明兒年年送來,比摘這園子裡的強。」
黛玉知他們家極善於討好裡頭的主子,便笑道:「有勞了。」
賴大家的方告辭,雪雁親自送出去。
走了一會子,雪雁問起那日在後門鬧事的莊稼人,道:「不知乾娘如何料理的?」算一算這事情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大概已經有了結果了。
賴大家的微微一怔,半日才想起來這回事,迎著雪雁好奇的目光,她不覺嘆了一聲,道:「還能怎麼著?周瑞兩口子畢竟是太太的陪房,這麼些年做的這事兒不止一兩次,就是前幾年他們女婿吃醉了和人紛爭被送到衙門,說來歷不明要遞解還鄉,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就弄出來了?如今太太看重他們,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好幫他們把後事了結了。」
聽完這些話,雪雁恍惚想起周瑞的女婿似乎是演說榮國府的冷子興,做古董生意的,也不知道沾了周瑞家多少光,對榮國府里里外外都一清二楚。
想罷,雪雁蹙了蹙眉頭,輕聲道:「就是說那莊稼人不曾討得公道?」
「公道?和咱們家談什麼公道?就是咱們家一個看大門兒的,也比他們莊稼人還體面呢!」賴大家的不甚在意,隨即嘆了一口氣,「虧得我在跟前,不然還不得被打一頓攆出去?我交給你乾爹料理了,好說歹說,叫周瑞家賠了五十兩銀子給他,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強。」
那人家裡被周瑞家強占了五十畝上等好田,價值四百兩銀子,但是周瑞家一共才給二百五十兩銀子,何況那些地是那家的兒子近幾年攢了錢才買下來的,好容易養得愈加肥沃非常,如何肯賣?可是憑他們怎麼名正言順,哪裡敵得過榮國府的勢力?險些被周瑞帶人揍一頓,幸虧她在旁邊攔住了,又請了賴大做主,才混弄過去了。
只是那家人到底虧了一百兩銀子,又得罪了周瑞,只怕將來的日子不好過。
這些賴大家的說給雪雁聽,也是叫她提防周瑞家的意思,周瑞夫婦兩口子素日仗著是王夫人的體面,最是睚眥必報,如今越發狐假虎威,得罪了他們,可落不得好。
雪雁聞言,明白賴家已經盡力了,畢竟他們得顧忌王夫人的顏面。雖然周瑞家行事王夫人不知情,但是多少都是倚仗著王夫人之勢,不拿國法官司當一回事兒。
原著中鳳姐包攬訴訟之時說過,王夫人再不做這些了,言下之意就是曾經也做過。
難怪榮國府會敗得那樣迅速而徹底,外面子孫無能,內里當家主母包攬訴訟,重利盤剝,鳳姐既敢放利錢,且知道如何放利錢,想必王夫人當年亦曾放過,所以十分順手。
一路默默無語,賴大家的道:「你回去罷。」
想了想,再次提醒道:「周瑞家那事,你就藏在肚子裡,橫豎與你無關。另外,你們在園子裡也好,平常見面也好,別得罪他們家,周瑞家的最近常去園子裡逛,或是查看小丫鬟,或是盯著年輕主子,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
雪雁嘆道:「她去園子裡倒無礙,我們姑娘不住在園子裡,只把館當書房罷了。只是,恐怕我們早得罪了他們。」
賴大家的臉上登時變色,道:「這是幾時的事情?怎麼不曾聽說過?」
雪雁道:「都有好幾年了,乾娘自然不知道。還是那年寶姑娘才進京時,因寶姑娘不愛花兒粉兒,薛家姨太太就送了幾支宮花給奶奶姑娘們,打發周大娘去送,不想她竟是將最後兩支送到我們姑娘跟前。乾娘知道,論年紀,我們姑娘並不是最小的,論賓主,我們姑娘是客,偏她竟順路送來,先失了禮,故此我們姑娘有些兒惱了,諷刺了兩句,說得她無言以對。」
賴大家的哼了一聲,道:「也就她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
她有什麼不明白的?不過是王夫人不喜黛玉,周瑞家的最會察言觀色,瞧出來了幾分,便對黛玉有些漫不經心,怕就是因為這個才順路送花,並不按著長幼賓主。
自從元春封了妃,省了親,二太太在府里的地位愈發尊貴了,每月二六之期還能進宮給貴妃請安,有時候瞅著老太太都有幾分避讓的意思。不說別的,就是府里下人只說寶姑娘的好,比自家三位姑娘還強,常說林姑娘尖酸刻薄小性兒不讓人,也都是下頭鑒貌辨色,故意傳的,雖非王夫人之命,到底還是下人為了奉承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