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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隆年紀老了不大上戰場,怕自己成為年輕將領的累贅,不利於戰事,遂重用麾下壯年和青年將領,兼之有心磨練周鴻,在有必勝把握之時,便派遣他去。
所謂打仗,可不是什麼面對面的比武廝殺,打不過了久鳴金,他們現在是雙方兵士各自隱沒於山林之中,以山林為屏障,或是設伏,或是截流,或是包抄,或是只守不攻,總而言之,神出鬼沒,兵法軍計層出不窮,絕非一馬平川的兩軍對壘。
雪雁並沒有出門,但是每每有來報說戰事捷報與否,聽得驚心動魄。
聽著遠遠的殺戮之聲,黛玉嚇得小臉發白,桑母忙將她摟在懷裡,一面拍著她的肩背,一面安慰道:「莫怕,莫怕,你伯父這麼些年都熬過來了,比今兒大的戰事不知經歷了幾百次,咱們必勝無疑。再說了,咱們雖然住在關外,不說他們打仗的地方離咱們百十里遠,就是外面軍營里,還有十萬大軍坐鎮,防得滴水不漏。」
黛玉略略放心,隨即疑惑道:「為何咱們不是住在關內城裡,而是住在關外呢?」
當初抵達山海關時,不止黛玉,雪雁也有此疑問,他們是出了關城,然後住在關外的城鎮之中,而非是關內,這樣一來,可以說處境很危險,不如住在關內安全。
桑母淡淡一笑,道:「住在關內雖好,有關城長城抵禦,退守逃走都容易,然而你伯父率領大部分大軍駐紮在關外,就是為了安定民心,與關外的百姓共同進退,我身為妻子,當然要先住在外面,民心穩,兵士才不必擔憂身後之亂。」
黛玉和雪雁聽了,臉上不禁閃過一抹敬佩。
正要再說什麼,忽聽外面說周家送消息過來,因前面起了戰事,所以過來找桑母,桑家和周家雖然文武殊途,但是周大學士卻是桑母和桑隆看著長大的,有幾分交情。
桑母忙命人傳進來,來的是個小廝,便隔著窗戶問。
周家小廝十分擔憂周鴻,卻不好問,只能老老實實地把消息告訴桑母。
聽他說旨意已下,婚事已定,特地過來告訴周鴻,桑母看著黛玉驀地通紅了臉,忍不住笑道:「阿彌陀佛,聖人的旨意這麼快就下來了。我知道了,你先去歇息,等戰事了了,我叫人送你去見鴻哥兒,告訴他。」說完,命人帶小廝下去。
不等桑母說話,黛玉便站起身告退回房。
桑母知她害羞了,並不留她,只看著她的背影笑得合不攏嘴,暗暗為她歡喜不已,待得見到唯有雪雁沒跟黛玉回去,不禁詫異道:「你怎麼不跟上去服侍你們姑娘?」
雪雁笑道:「我有些事兒要請問太太的意思。」
隨著旨意下來,雪雁終於放下了心,聖旨賜婚,這件婚事必成無疑。
桑母問是何事,雪雁躊躇了一下,眼睛往屋裡丫鬟處一溜,桑母會意,便揮手叫人退下,只留雪雁在跟前,道:「什麼事情你只管說,我和老太爺必然給你們姑娘做主。」
雪雁低聲道:「就是我們姑娘的嫁妝如何預備。」
桑母斂起臉上的笑容,想了想,道:「自然該榮國府預備,他們拿了你們老爺那麼多的東西,難道一副嫁妝都不給?世人都知道的事兒,不給你們姑娘嫁妝,終究過不去。」
對於榮國府侵占林家之財一事,大家心知肚明,財帛動人心,沒有人會對這份巨大財物不在意,只要他們面上做得好,嫁妝預備得豐厚,黛玉出嫁時風風光光,別人縱然知道榮國府侵占了林家財物,卻也不好說榮國府什麼。
雪雁苦笑道:「雖說是嫁妝,大約也就是拿我們姑娘收著的東西充數。那三庫房的東西,除了九萬兩銀子,其餘的值什麼?四季衣裳二三十箱子,不說是幾十年前的花樣顏色了,就是光論尺寸,也不能給姑娘做嫁妝。家具倒是好木頭,是太太留下來的陪嫁,他們不曾動,可是總得添些新家具,如今好木頭難得,有錢沒處買,何況還沒錢呢。剩下幾樣璉二爺和璉二奶奶還回來的東西倒值幾萬兩銀子,可是古董書畫稀罕,也就那麼幾件。」
能給黛玉做嫁妝的,也就是九萬兩銀子和幾件古董書畫、頭面首飾、家具莊田等等,東西不多,綾羅綢緞藥品瓷器四季衣裳等等都得重新置辦,珠寶首飾也得再打一批,要用動那九萬兩銀子嗎?那可不行,雪雁還想留給黛玉做壓箱銀子呢!
桑母上回雖然聽她說過一回得的東西少,大多華而不實,但是並沒有覺出什麼不對,如今聽她這麼一說,登時吃驚道:「這麼一算,你們姑娘收著的東西里光是你們太太的陪嫁東西就占了大半,除了這些,得的林家財物竟然還不到十萬兩銀子?」
話音一落,桑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林家財物之多,外人心裡都有數,也都等著看黛玉的嫁妝如何,榮國府如此行事,難道要把賈敏陪嫁之物當做是林家財物不成?這樣一來,別人倒真會以為是林家的財物。
可是桑母知道底細,不免為黛玉感到幾分不平。
雪雁點了點頭,道:「算上太太的陪嫁和幾位老太太的幾件東西,加上九萬兩銀子,統共不到二十萬兩,但是陪嫁東西卻不能算在老爺留下的財物中。那九萬兩銀子裡有三萬是老太太給的,五萬是太太的梯己,大約林家的只給姑娘留下這麼一萬兩銀子。」
所以說黛玉得到的林家財物數目極少,連一成都沒有,當初自己估算的三成,是算上了這些陪嫁之物,賈敏出嫁時乃是國公嫡女,十里紅妝,嫁妝單子上就有五萬兩銀子壓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