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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沉吟道:「既然如此,就用這筆錢置辦一處宅子,將來給他們作安身之處。」
黛玉道:「我也有此打算。」周鴻尚在平安州平叛,她不知道自己何時離京,先買下來交給陪房打理,將來若真的出事了,自己不在京城中,他們也好有棲身之所。
周夫人讚許地道:「防患於未然,你想得很周全。」
黛玉低頭一笑,十分謙遜。
周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說道:「你心裡有主意便好,我也不管這些,明兒你跟我出去走動走動,衍兒年紀大了,咱們好生相看相看,下面漣兒和灩兒年紀都不小了。」
聞得要給周衍相看人家,黛玉笑道:「二叔年紀輕輕便中了秀才,不知道多少人家都看重二叔,咱們倒能給二叔相看個知書達理十全十美的媳婦,二叔成親後,也該為小叔相看了。」
周夫人卻搖頭道:「他們看中咱們家,咱們家卻不能看中他們家,樹大招風,咱們家不必和勛貴之家結親,因此須得更加謹慎。」何況次子媳婦的身份不能高過黛玉,以免將來次子媳婦進門,反看不起長媳,另生是非。榮國府長幼不分,就是因為賈赦續娶的填房身份卑微,讓王夫人管家,導致兩房就此生了許多嫌隙,至今依舊不和。按著規矩,賈赦的填房雖不能和原配的身份相比,但是也不能比王夫人低,必須相當才是。
周夫人不比黛玉,經歷的事情少,她見過賈赦的原配夫人,正經書香門第的嫡女,比王夫人身份高,從前和賈敏好,只可惜死得早,娘家也和榮國府翻了臉,老死不相往來。
聽周夫人說起往事,黛玉不覺一怔,問道:「我母親和先大舅母情分極好?」
周夫人知道黛玉在榮國府的處境,道:「你大約察覺到你二舅母待你生分了罷?」
黛玉聽了這話,想起初次進榮國府時王夫人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和邢夫人的熱情周到迥然不同,微微頷首,道:「我的確有幾分疑惑,不解何故。」若是因為賈寶玉初次相見摔了玉不喜歡自己,但是王夫人說話行事卻在相見之前。
周夫人道:「我年紀比你母親還小,也只是聽說,你先大舅母出身世家,才貌俱全,和你母親十分投契,比你二舅母親密,因此你母親和你二舅母未免有些嫌隙。」
姑嫂之間本就不是親密非常,黛玉和周灩交好,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因此唯有一嘆。到此時,黛玉更加明白周家規矩之嚴謹,雖不至苛刻,卻完全杜絕了來日之患,丹唇微啟,正欲言語,忽聽有人前來報喜,道:「大奶奶的娘家侄兒慎大爺中了會試第三十七名。」
周夫人本就是書香世家,又有見識,對於自家旁支子孫讀書上都十分用心,自然也對林慎等人高看一眼,畢竟做官的多了,彼此聯絡有親,也能相互幫襯些,因此並不拘束黛玉和娘家族人來往,反而常囑咐她一些該留心之事,聞聽人來報喜,忙笑道:「這可是喜事,鴻兒媳婦,速速預備一份賀禮,打發人送去。」
黛玉笑道:「知道了,這就打發人去。」
說完,又問來報喜的婆子道:「只有慎哥兒一人中了?」
林家參加科舉的一共有四人,婆子笑道:「其他的都落第了,只有慎大爺中了。」
黛玉忙命人備禮送去,周夫人亦有一份禮物相贈,雪雁得知消息時,卻是次日,她正在院中折了數枝鮮花回屋插瓶,猶未言語,便見於連生從外面走了進來,一面脫了披風,一面道:「麒哥兒呢?」
於連生每回出宮都過來一趟,頭一句皆是問麒哥兒,雪雁反退了一射之地,她習以為常地道:「麒哥兒正睡著,哥哥這會子怎麼出宮了?可是有什麼差事?」她見於連生穿著大總管的服色,並非常服,故有此問。
於連生拿起茶壺先倒了一碗茶,覺得不燙,一口氣喝了,方道:「南安王府的郡主婚事定了,老爺便打發我賜些東西給榮國府,畢竟寧和公主遠嫁和親,不能沒有恩賞。」
雪雁抿嘴一笑,道:「必然是欣喜若狂罷?」
於連生走過去抱起麒哥兒,道:「也就那麼著,沒什麼可說的。」
自從元春薨了以後,榮國府便只賈母去世時得了一回恩典,此後漸漸泯然眾人矣,此時因探春和親之故,榮國府在京城裡隨即添了幾分體面,但是賈赦和賈政丁憂,眾人並未大肆上門,不過邀請寶玉出來頑耍的世家子弟卻又不少,有世代交好的,也有這回才認得的。如今長乾帝又賞賜了東西,只怕更是歡欣鼓舞。
可惜,在這個時候,誰又記掛著探春遠嫁他鄉之苦呢?
見雪雁不說話,於連生逗弄了麒哥兒一回,方道:「平安州又傳了捷報回來,已經收復大半城池了,看著平安州的形勢,大概半年之內當可了結,老爺的意思是讓周將軍直接轉道西海沿子,你們也該收拾東西了,先有所打算。」
說到這裡,於連生忍不住長嘆一聲,道:「真真不舍妹妹離開,只是京城煩擾,還是西海沿子清淨。」趙家之於雪雁,賈家之於黛玉,於連生都知道得八、九不離十,不願意雪雁和麒哥兒母子被人這樣打擾,指不定將來生出什麼勞什子是非來。
雪雁掛念趙雲之心稍解,一轉眼趙雲已經出征幾個月了,那時麒哥兒剛剛滿月不久,回來再見麒哥兒便認不出來了,隨即道:「我知道了,明兒見了林夫人也跟她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