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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鴻搖了搖頭,含笑看她,道:「那日乃是他們家老太爺大壽,趙雲被灌得頭昏腦漲,且賊人人多勢眾,不傷要害,專往他臉上砍,他慌忙中躲過了七八刀,只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終是中了一刀。」
黛玉便說道:「這可奇了,怎麼就這樣巧?適才見那婆子言辭乾淨利落,可見他們家不是沒有下人,既有,如何能讓自家主子去擋賊人?再說了,那麼些人,如何只往你那謀士臉上砍?可是他們家裡的緣故,導致出了這樣的事情?」
周鴻目露讚許之色,點頭道:「他們家只是尋常的耕讀之家,家財雖不多,卻亦不少,門風也好,只是不獨他們一房,人多是非自然也多,趙雲是長房嫡長孫,自小聰明伶俐,年紀輕輕中了舉人,眼看著次年便要去考進士,難免惹人嫉恨,後來捉到那賊人,方知竟是二房花錢買通了幾個流氓地痞,也不敢殺人,只毀了趙雲的臉。」
黛玉嘆道:「那二房行事果然是心狠手辣,毀了臉,可不就是毀了一輩子的前程?後來呢?趙先生如何又到了你身邊為你出謀劃策?」
周鴻道:「家醜不可外揚,趙家老太爺不許聲張,經此一事,趙家三房分了家,但因老太爺只想兒孫能考中進士,他們家除了趙雲一個,還有三房一個兒子十分聰明,僅次於趙雲,十七歲就中了秀才,故分家之際,老太爺和老太太隨著三房居住主宅,反倒是長房分了出去。趙雲心灰意冷,可巧讓我撞見,那時我身上已有了職缺,見他文武雙全,極富謀略,便請他做了我的幕僚,幾次作戰,他功勞不小,我本想為他請功,不過他卻推辭不願意,只得罷了。」
黛玉疑惑道:「怎麼就不願意了呢?」
周鴻道:「趙雲說他這麼個樣子,出仕了只會徒惹笑話,無人論起功績,橫豎這些年他也沒少得財物,家中又有餘財,倒不如清清靜靜地度日,等我不需要他了,他晚年就在老家建個私塾,教導學生。我現今在宮裡當差,他也住在京城,他家離此不遠,這座廟我也是從他嘴裡得知的,來回幾回,見這裡的和尚佛法高深,方帶你過來。」
黛玉怔了怔,道:「難道那趙先生的父母答應了?」
周鴻搖頭道:「趙雲父母早亡,不然也不會吃了這麼些虧。」
黛玉不覺嘆息一聲,復又笑道:「你說他們家門風很好,我聽著這話有趣。」
周鴻點了點她額頭沒有說話,拉著她往別處去。
雪雁在後面聽著,搖頭一嘆,眼下為官做宰也不是那麼容易,有才華有本事,但還得看長得好不好,平頭正臉才能出仕,略有些醜陋殘廢別想進貢院大門。
她就說,讀書人家齷齪事情也多,哪裡比得自己一人自在清淨?
傍晚一干人等方告辭離去,不同于禁衛軍七日一輪,也就是七日在宮內吃住,換班後歇息七日再去,而周鴻是統領,第二日便得進宮當差,吃住皆在宮內,五日一回。
周鴻一去,黛玉便覺寂寞,悶悶地同紫鵑等人做了一回針線,只說無趣。
過了幾日後,周夫人去楊提督府上赴宴道喜,帶著黛玉同去。
黛玉已是三品誥命,年紀又輕,生得又好,行事有禮有節,各人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都只管贊好,對周夫人道:「你倒是有福,兒女雙全,個個成才,媳婦也好。」
周夫人知道他們都羨慕自家落難時,黛玉對他們不離不棄,嘴裡卻十分謙遜,帶著黛玉見過眾人,聽聞眼前之人乃是杜學士之長子媳婦趙氏,黛玉不覺看了兩眼,她嫁給周鴻以後,夜半私語時,周鴻曾將諸般事情都說給她聽,故知道周夫人曾去趙家向此女提親。
只見趙氏二十來往的年紀,衣著並不奢華,模樣兒卻生得格外標緻,言談舉止亦十分爽利大方,唯有眉宇間隱隱藏有一絲郁色,同黛玉見禮時,亦看了黛玉幾眼,眼裡閃過一絲羨慕,隨即消失不見,也只黛玉與她相見時看到,別人都沒留意。
黛玉先是不解,略一思索,淡淡一笑,便知趙氏怕在杜家過得並不十分如意,故羨慕自己嫁到周家,婆媳和睦,姑嫂親密,又沒有姬妾通房堵心。
對於趙氏,黛玉自然有些兒嫌隙之意,但也知道非趙氏之過,倒也不放在心上。
趙氏見黛玉秉絕代姿容,具稀世俊美,往日所見若干女子皆有不及,心中不免暗嘆一聲,甚為羨慕,若不是自己父親,如今做三品誥命又夫妻恩愛的該是自己了。當初她母親已經應了周夫人,只是後來他父親反口不允,導致兩家不歡而散。
周夫人雖不喜趙御史行為,但往日亦喜趙氏,兼趙夫人乃是她素日閨閣密友,故開口問道:「你娘前兒省親去了我知道,今兒怎麼沒見你婆婆過來?」
趙氏忙道:「我們太太中了暑氣,身上不好,在家裡躺著,只叫我過來向楊太太請罪。」
楊夫人聽了笑道:「哪裡值得請罪?難道你婆婆病了,我還怨她不拖著病體過來不成?好好兒的,怎麼就病了?這個把月都沒見到她,難不成日日都不好?既不好,也該叫我們知道,一會子好打發人過去慰問一番。」
趙氏連稱不敢。
好容易人散,趙氏回到家中向杜夫人回話,杜夫人倚著涼枕,忽然開口道:「你說你今兒在楊提督府上見到了周家的兒媳婦,姓林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