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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姐臉色頓時大變,失聲道:「妹妹知道了什麼?」
黛玉抬頭看她一眼道:「你道瞞得過誰?裡頭也有精明之人,不過都是知道了也不說罷了,外頭卻是瞞不過的,早晚有一日人盡皆知,到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鳳姐心慌意亂,連平兒都手足無措起來,唯有小紅一人尚能穩得住,忙上前扶住鳳姐。
半日,鳳姐方回過神來,低聲道:「還有誰知道?」
黛玉並沒有提這些都是雪雁告訴自己的,只淡淡地開口道:「別人知道也不開口,我哪裡曉得他們知道不知道?我都知道了,想來瞞不過人。若是冷眼旁觀,我就不勸你了,任由你肆意妄為,只是不忍你泥足深陷,過來說兩句,你聽進去也好,聽不進也罷,橫豎我是已經盡心了,對得住我自己的心!」
雪雁在旁邊暗暗嘆息,這才是黛玉,不會覺得這是多管閒事就不提點鳳姐,想罷,故意插口道:「姑娘在說二奶奶的事不成?我倒聽說了,前兒月錢遲了好幾日,偏有人去問帳房說銀子已經支了,底下都在議論月錢不發,銀子去哪裡了呢!」
說到這裡,她又笑道:「可巧來二奶奶這裡,我也想問問,這個月的月錢幾時發?」
鳳姐主僕聞言失色,獨平兒知道這事,襲人曾經問過她,她因和襲人情分好,故悄悄告訴了她,襲人既然都問月錢了,想必別人心中早有懷疑。
從鳳姐房裡回去後,黛玉輕嘆道:「我已將重利盤剝和包攬訴訟的厲害詳細告訴璉二嫂子了,但願璉二嫂子心裡有數,略改改。」
雪雁嘆道:「這事難說。」
說實話,倚仗著四大家族的權勢,鳳姐此舉,不過是跟長輩學的,雖說王夫人現今不做這些了,可是從前年輕時一定做過,而鳳姐本性又著實貪婪,故做得比王夫人還厲害。
她從賴嬤嬤口中得知,外面世情如此,清官難得,沒錢別想進官府告狀,想要告狀的平民百姓或是巨商大賈倘或上頭沒人,官府一概都是榨乾了他們的銀兩,他們最終還討不到公道,許多人打官司都花錢找依靠,上頭遞一個帖子過去,萬事都順暢了,因此,不是所有包攬訴訟之事都是傷天害理,但是傷天害理的也不在少數就是了。
而重利盤剝雖然違法,但是民間一意孤行,明知利滾利,仍舊對此趨之若鶩,無他,誰都有需要緊急花錢的時候,而百姓大多貧困,手無餘錢,到救命之際,只能去借印子錢。
黛玉苦笑一聲,道:「原來外面的百姓竟是這樣過日子?上回你說百姓種地不容易,現今又是告狀無門,手無積蓄,可笑咱們養在深閨,只道天下太平。我不懂為什麼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今兒聽你這麼一說,我竟是甚為明白了。」
說完,黛玉讓雪雁留神打探鳳姐那邊的動作。
第二天,月錢就發了下來,而鳳姐房裡燒了許多東西,主僕二人略一思忖,隨即明白了,鳳姐嘴裡說不怕陰司報應,其實她也知道會得到報應,尤其黛玉將律法說得明明白白,鳳姐身在病中,正是衰弱之際,未免覺得驚心動魄,匆匆令平兒將此事解決了。
平兒拿了幾件精緻玩物送來,一臉感激不盡,道:「多虧林姑娘,不然我們那奶奶的性子還扭轉不過來。雖說從前的事情難以抹平了,可是改過自新也是積德。」
黛玉道:「你既知道厲害,就多勸勸你們奶奶。」
平兒嘆了一口氣,道:「若是勸得,哪裡能不勸?只是奶奶是主,我是仆,許多事情我說了她也不聽。若是別人說,奶奶也不聽,虧得林姑娘聰明,將律法一五一十地告訴奶奶,又嚇得奶奶以為外面人盡皆知,方收了手。」
黛玉也知鳳姐性子,嘆道:「難為你了。」
平兒微微苦笑,就此告辭。
又過了十數日,王忠忽然打發小丫頭來叫雪雁過去,一臉焦急地道:「咱們姑爺出事了。」
雪雁驚道:「姑爺遠在山海關,能出什麼事?難道朝堂上的事情竟牽扯到那裡了不成?山海關還在打仗,老聖人再怎麼著也不能去處置那邊的將士。」
第四十九章 雪加霜父子皆獲罪
王忠想到自己打探到的消息,道:「總管兵部諸事的大臣赴山海關辦完事後,往北疆辦事,命姑爺隨行護送,經過北疆時,可巧北疆總督剿匪失利,就有人彈劾說姑爺勾結那北疆總督手下大將,混淆了北疆總督對敵軍的勘察所以導致兵敗,要押進京城交給刑部審訊呢!」
說起這件事,王忠不禁唉聲嘆氣,周元尚在獄中,周鴻又下獄,真是雪上加霜。
雪雁道:「咱們姑爺一直都在山海關,和北疆的將軍有什麼來往?就是護送也不是姑爺的意思,怎麼兵敗了就怨在姑爺頭上?何況姑爺並沒有掌兵權,何以竟蒙受這樣的罪名兒?」
王忠一臉苦笑地將其他消息說給她聽,語氣憤怒。
這手段十分拙劣,一看就知道有人針對周家,企圖把周家一網打盡,倒不是上皇的手筆,上皇和當今爭權,朝中還罷了,絕不會動邊疆,依他打探的消息來說,應該是周元在朝廷上的對手所為。
雪雁聽完,忙問道:「可知道是誰?咱們姑爺白白受冤不成?」
王忠道:「隱約有幾分是榮大學士的手筆,榮大學士和周大學士素來不和,當年很是結了些恩怨,偏生當今更器重周大學士,想來榮大學士心中有些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