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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忙將包攬訴訟和重利盤剝兩件事一一道來,瞅了王夫人一眼,指著裡間避著沒出來的鳳姐道:「老爺太太明見,東府里被抄家便有這兩項罪名,咱們家如何擔當得起?我媳婦用的是我的名義,做下來的樁樁件件,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聞聽此言,賈赦登時吃了一驚,邢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王夫人,道:「原來二太太也做了這些事,怎麼得的銀子咱們都不知道呢?想必都是進了自己的私庫了。」
王夫人臉色大變,猶未言語,賈政已經氣得渾身顫抖,站起來指著她大喝道:「你竟做過這些事?你給我說明白,你將咱們府中的聲名體面置於何地?」
聽了他的指責,王夫人低頭不語。
鳳姐在裡間微微冷笑,橫豎這件事鬧出來,為了名聲體面,賈政不會休妻,畢竟王夫人還是元春之母,自己也不會被休,雖然自己父親不在了,老娘病了,王仁也沒什麼本事,只知道敗家,但是為了葵哥兒賈璉便不會休自己,只要能留下來,按著自己的心機本事,終究能反敗為勝,她有嫁妝,有梯己,多送些東西給邢夫人,邢夫人便不在意了。
賈赦冷著臉道:「二老爺和二太太如何料理,你們回去自己解決罷,眼下是我們家的事情,你們知道這件事便罷了。」
賈政聽了,登時羞愧不已,道:「叫大哥和璉兒見笑了。」
果然,他不想在眾人跟前和王夫人翻臉,攜著王夫人告辭離去。
賈赦等他們離開後,便向賈璉道:「璉兒,你打算怎麼做?雖說這樣的事情十分要緊,但是你媳婦並沒有親手害死人命,起先也是張家自己所求,事後是小兩口自己尋死,再說,比之二太太,你媳婦倒是良善多了,未曾放印子錢。」
平兒聽到賈赦的話,情不自禁地看了鳳姐一眼,幸虧收手快,不然只怕死路一條。
鳳姐亦暗暗慶幸,幸虧已經將利錢一事抹平了。
卻聽賈璉道:「這樣的毒婦,家裡如何能容得下?我竟是休了的好。我也不想白白頂著這個罪名,外面的人可都對咱們家虎視眈眈呢。」
賈赦道:「你原先也說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哪一家沒做過包攬訴訟一事?你說休了你媳婦,你讓葵哥兒怎麼辦?我已經六十多歲了,你也三十幾歲了,咱們家只這麼一個孫子,寶貝似的命根子,萬萬不能有所疏忽。」
提到葵哥兒,賈璉不禁面有難色,的確,若是休了鳳姐,於葵哥兒出身上不好。
邢夫人道:「總得將她包攬訴訟所得的銀子都拿出來。」
聽了這話,賈赦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就只記得銀子,不能想些別的。」
邢夫人撇嘴道:「這樣的媳婦,有什麼好?留著也只是為夫招禍,難道要等著外頭彈劾咱們家才好?我瞧著,就算不休了她,也不能輕饒,那些她作惡得來的銀子更不能便宜了她,咱們家如今艱難得很,正說公中沒錢,就用這些填補罷。」
賈赦等人雖說擔心此罪,但是自恃是元春的娘家人,且許多事情都做出來了,這些事查出來後有所處置便過去了,也不在意,反在意鳳姐歷年所得,便依了邢夫人所說。
賈赦又吩咐賈璉道:「你拿些銀子,去那幾家打點一二。」
賈璉聞聲會意,只要各處打點了,抹平此事,日後便不會有什麼了,想罷,首先便是出了人命的守備家和人財兩空的張家,打點需要銀子,轉而便帶人進了鳳姐的耳房。
鳳姐抱著葵哥兒坐在炕上,冷冷地看著賈璉帶人翻箱倒櫃。
平兒幾次阻礙不得,只得站在鳳姐身邊安慰她,低聲道:「好歹大爺沒有休了奶奶,銀子東西沒了,命和體面還在。」
鳳姐冷冷一笑,道:「大爺不念夫妻之情,我何必為他著想?」她本想著賈璉若是念舊情護著自己的話,自己便將包攬訴訟和放印子錢得來的都交給他料理,但是他並沒有,反想休了自己另娶佳人,如何能忍?幸而早已先將許多東西分賞眾人了,都是陪嫁的,包攬訴訟所得任由賈璉弄走,和這些相比,鳳姐更願意自己能留下來好好陪著一雙兒女。
賈璉拿走銀子後,雖然擔心,但是想到寧國府抄家,並未殃及自己,隨即便丟開了,只拿著這些銀子先去長安縣打點,打點了張家,聞得原長安縣守備已經高升了,忙循著消息到了李昭府邸門前。
李昭聞得賈璉來拜,想起打探來的消息,說他和鳳姐為了這些事,夫妻反目,情分愈加冷淡,若不是因為葵哥兒,早已勞燕分飛了。
李昭道:「請進來罷。」
賈璉進門後,見到李昭,頓時為之一怔。
李昭微微一笑,道:「不知道璉二爺今日大駕光臨,有什麼事情?」
賈璉惶恐道:「今日過來,特為請罪。」
李昭看著賈璉帶來的禮物和銀錢,緩緩地道:「東西銀錢就不必了,璉二爺還是帶回去罷,我們並不敢收下。」
賈璉羞愧地道:「令公子一事乃是內子假充我名所為,我若不知倒也罷了,既然知道了,如何能當做沒有發生過?因此只能來祈求大人的原諒。」
李昭看著他,半日方道:「你放心,東西我不收,也不會彈劾你們府上。」
賈璉此來便是為此,聽到李昭如此言語,忙再三道謝。
李昭命人送他出去,目光如刀鋒冷冷,他說不彈劾榮國府,但沒說不能彈劾長安節度使雲光,拔出蘿蔔帶出泥,還怕不能牽扯到他們頭上為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