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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打開一個匣子,裡頭放的便是一套赤金點翠嵌寶石的頭面,亦極小巧別致。
黛玉坐在窗下看著,眼裡閃過一抹對於賈母的感激,但凡賈母能做的,都為她想到了。
紫鵑把匣子一個一個列在紅酸枝木箱子裡,叫雪雁過來數一遍登記在冊,然後道:「這些東西都是你收著的,仍舊由你收著。」
雪雁在嫁妝冊子上重重添上一筆,點頭笑道:「我理會得。」
將首飾箱子搬到耳房鎖好,雪雁心道黛玉的嫁妝預備得差不多了,除了手頭做的衣裳荷包手帕等物,也就一些零碎的篦子梳子脂粉香皂等物,到跟前置辦也來得及。
料理完這些,雪雁出來輕輕將周鴻遭難的事情告訴黛玉。
黛玉正在繡帕子,聞聲不妨一針扎在指尖上,一滴鮮血落在帕子上,染紅了絲綢。
雪雁忙舀著乾淨的手帕給她裹著,又叫汀蘭舀傷藥來。
黛玉擺擺手,道:「不必,平常做針線哪回被扎過兩次。他入獄了,那可怎麼是好?」
雪雁嘆道:「我們在閨閣之中根本無計可施。」
黛玉聽了,不覺含淚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恨那些人為了一己之私,偏將無辜之人牽扯進去,也不知道將來如何呢!乳父說的是,你快收拾一下,換身衣裳,去周家慰問一二,蘀我告罪,說我不能親自過去,還請周太太見諒。」說到這裡,黛玉越發擔憂周鴻,不知他能不能平安脫身,再想周元先入獄,然後周鴻又獲罪,周家真是雪上加霜。
雪雁答應了一聲,正要去換衣裳好出門,偏有探春進來,身後侍書抱著一疊書紙,笑道:「都說雪雁書法極好,比我還強,快些幫忙抄些經書要緊。」
黛玉忙道:「我打發她出門有事辦呢,明兒再給你們抄罷。」
探春不知周鴻落難之事,笑道:「你們有什麼事情?倒是我的事情要緊,太太明兒要將經書供奉到寺廟裡去,我們幾個各留了許多,下剩這些好歹叫雪雁給我抄出來,明兒就要。」
雪雁心急如焚,哪裡肯應,倒是黛玉道:「既這麼著,那就留下罷。」
探春方命侍書留下經書,自去了。
雪雁吃驚地看著黛玉,道:「姑娘,我並沒有空抄寫。」
黛玉道:「無妨,你出去辦事,經書留給我來抄,橫豎明兒給她就是。」
探春輕易不求人,今兒既然親自過來,顯然王夫人很看重這些經書,探春也是一時抄寫不了,才分給各位姐妹幫忙,何況她並不知道她們有要事,而且黛玉書法極好,模渀雪雁的字跡十分相似,即便抄寫出來探春也不會認出來。
雪雁聽了,只好匆匆換了衣裳,帶上備好的瓜果點心,然後找了藉口去周家。
時值六月,烈日炎炎,等雪雁到周家時,雖然一路坐車過來,仍舊是一身香汗,周夫人見到她,忙舀著手帕拭眼角的淚痕,眼前還坐著周灩,顯然母女兩個剛剛痛哭過。
這小半年來,周夫人一直提心弔膽,沒睡過一日安穩覺,越發顯得清瘦了。
雪雁心中嘆息一聲,請了安,坐下後,周夫人方問道:「大熱天的,你怎麼過來了?」一面說,一面忙命人給雪雁看座,又叫人倒茶給她。
雪雁便將來意說了,又說了黛玉之擔憂。
周夫人道:「你們都是好孩子,知道消息後頭一個過來安慰我。回去告訴你們姑娘,叫她不必擔憂,一切都有我,我們老爺還未定罪,鴻兒本就無辜,我就不信這蒼天沒有公理了!」
周家如此遭遇,她越發贊同當初丈夫在當今登基後一心為君的行為。
當初林如海何等忠心耿耿,在江南鹽課御史的位置上兢兢業業多年,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明槍暗箭,結果人一死,上皇就忘到了腦子後頭,一點兒額外恩典沒有,只對還活著的臣子施恩,端的仁厚,想必是因為後者能在朝堂上牽制當今方才如此罷?
一朝遭難,俱是落井下石之人,越發顯得黛玉品性之可貴,須知榮國府都沒盡心呢!
雪雁道:「大學士和姑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周夫人苦笑一聲,道:「你們不知道,我擔心得很,現今雖有幾家願意幫忙的,還有桑家老太君,奈何上頭不許,竟是什麼都做不得。我們女人家在家裡管事,出門應酬,樣樣都舀得出手,可是這事關朝政,簡直是一點法子都沒有。」
日久見人心,經過這幾個月的奔波,周夫人看開了,可是對於自己的無能為力仍舊感到十分難過。
雪雁暗嘆,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男女內外之別了,男主外,女主內,女人家如何在外頭拋頭露面為之奔走籌謀?饒是周夫人,也無計可施,更別說她和黛玉兩個閨閣女孩兒了。
想罷,雪雁道:「等我回去,再叫人時時打聽,但願能有好消息傳來。」
她仍然記得於連生說過長乾帝不會不顧周家,可是周家兩父子都如此了,仍然沒見長乾帝做什麼,是不是打算放棄周家了?一想到這裡,雪雁就十分焦躁,若真是如此,面臨著上皇之為難,榮奎之報復,他們可就真的一籌莫展了。
周夫人忙道:「有勞你們費心了,回去蘀我多謝你們姑娘記掛。」
又命人舀了兩個荷包給雪雁,入手沉甸甸的,雪雁知分量不少,但是自己確實為周家奔波,略推辭了兩回不得便收了,回去要分給王忠他們一些人,好讓他們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