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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是趙家小姐兩年前許給赫赫有名的大清官杜學士之子,人人都說他們門當戶對乃是天賜良緣時,他母親告誡他的,然後命他潔身自好,絕不做任何風流浪蕩之事。
眼下定了林姑娘,他母親亦曾跟他提起。
母親見過林姑娘,桂花詞便是她在永昌公主府里抄錄回來的,等到聖意下來才拿給他看,由詩詞可觀其人品性,母親既然說林姑娘極好,想來果然是好,否則不會有如此讚譽。
周鴻淡淡一笑,收起詩詞,他出京時,他父親已經得了長乾帝透露的意思,雖未下旨,卻亦不遠了,林姑娘年紀尚小,倒也無妨,眼下正是自己建功立業之時,如母親所言,暫且不必為兒女私情所擾,唯願三年後更進一步,風風光光地娶妻進門,讓當初那些人後悔莫及!
山海關是天下第一關,管城鎮守東北,起與龍頭,連於長城,關外便是韃子之地了。
自太祖皇帝起,朝上便有數十萬大軍戍守東北,單是山海關便有二十萬大軍,派元帥桑隆並兩位大將軍鎮守,絲毫不敢輕視這支出自白山黑水之間的剽悍之族。
每天一早桑隆必須視察將士操練,城牆修護,並策馬巡城,還要登上山海關城觀察敵情,派遣探子查看動靜,作為其麾下四品武官,周鴻更不敢懈怠半分,這兩年韃子雖然沒有什麼太大的動作,但是經常有一些韃子騷擾邊境百姓,周鴻須得帶人巡查,並將其或殺或拿。
巡查完邊境,打殺了數名騷擾商賈的韃子,周鴻稟告給桑隆知道。
桑隆皺眉道:「又有韃子來騷擾百姓?」
周鴻面不改色,唯有一雙眼眸更如鷹般銳利冷硬,閃過一絲濃重的殺氣,沉聲道:「如今寒秋已至,隆冬在望,韃子似乎頗有些蠢蠢欲動,企圖掠奪關中糧食財物。」
桑隆手指敲了敲大案,道:「加派巡邏士兵和次數,留心他們的動靜。」
周鴻道:「是。眼下正是狩獵之時,為了採買關外的皮子和各樣人參鹿茸,關內的商賈經常出入關城,關外的韃子也常常進關,必須杜絕有人趁機渾水摸魚。」
桑隆讚許道:「你說得極是,城門處加派人手細查來往過客。」
周鴻應是。
桑隆又問了其餘人等關於傷兵的身體狀況,以及各處查探到的敵情,城防的布置修護。
處理完一切公務,眾人散去,桑隆單獨留下周鴻,打量了一番,然後含笑道:「昨兒個狩獵你得了許多獵物,你打算如何處置?尤其是那一頭猛虎,我已叫人把皮剝了下來,十分齊整,等硝制好了叫人給你送來。」
桑隆越看周鴻越是喜歡,這樣的孩子,的確堪為黛玉良配。
周鴻聽了桑隆的話心中微微一動,臉上依舊沒有半分動靜,道:「聞得老夫人昨兒抵達邊關,我瞧著寒冬無情,皮子就孝敬老夫人做個褥子罷。」他年年打獵都有所得,年年孝敬家中父母,今年不送家裡也使得,橫豎桑家和他們家也有多年交情。
桑隆呵呵一笑,走過來拍拍他的肩,道:「你不算是外人,那我就收下了!」
周鴻聽了,面上頓時掠過一絲不自在。
桑隆對此卻是十分滿意,顯而易見,周鴻並不抗拒這件婚事,這樣就好,即使兩家長輩都願意了,又有當今賜婚,可到底得他們自己心甘情願才能過好日子。
轉頭過了一個月,等虎皮硝制好了,桑隆連同幾張鹿皮、狐皮一併給了黛玉,黛玉十分推辭,桑母卻笑道:「你伯父年年打獵,年年都得,家裡不缺這些好皮子,你好容易來一趟,眼瞅著要入冬了,這又是今年的新皮子,你留著做褥子或是冬衣罷。」
黛玉捨不得將虎皮分割,亦未添里子,以整張虎皮作褥子,家常坐臥時用。
對於這張虎皮,黛玉十分喜歡,一日都離不得。
雪雁卻用鹿皮給黛玉做了兩雙小靴子,又用狐皮給她做了一件襖兒和一條裙子、一件褙子,道:「乾娘還說山海關冷,我瞧著還不如京城裡冷,倒是聽說關外極冷。」
黛玉低頭給桑隆做手悶子,抿嘴笑道:「冷不冷,經過才知道,現今剛進十月呢。」
說完,黛玉放下針線,抬起頭揉了揉脖頸。
不知不覺她們來到這裡已經一個月了,不比在榮國府里的拘束,桑母經常帶她出門,或去別的將領宅邸做客,或去山寺焚香,偶爾還能登高望遠,親眼見到了渤海之浩瀚,角山之險峻,這樣雄奇之景,絕非大觀園堆山鑿池之色可以比擬的。
看到這樣的景色,她心胸眼界大為開闊,詩興大發,每回遊玩歸來都做得詩篇,山水城樓風俗遺蹟皆成詩句,被雪雁錄成集冊,說等明兒回京拿給姐妹們看。
黛玉自負其才,對此自然得意不已。
雪雁道:「這裡環山繞水,又有山海關城擋著東北寒風,吹在臉上倒比京城裡軟和些。」
雖然尚未落雪,但是剛一入冬,黛玉便換上了棉衣。
看著黛玉坐在虎皮中間,把兩隻虎前腿皮搭在肩上,身形嬌小,面容紅潤。雪雁只覺得目眩神奪,分外好看。猛虎珍稀,能獵到猛虎的人少之又少,反而猛虎下山容易傷人,虎皮極為罕見,她在賈母房中倒見過一回,論起齊整卻不及眼前這張。
黛玉雖然靈透,畢竟年幼,只顧接受桑隆和桑母的慈心好意,當是桑隆打獵得來,這一個月里桑隆又去打了兩回獵,不怪黛玉不知。但與她相比,雪雁沒忘記這些皮子似乎是那位叫周鴻的四品武官打獵得來的,並非是桑隆所得,桑隆打了幾回獵物,其中並沒有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