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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皺眉道:「公報私仇?」
王忠道:「天底下多少為官做宰的都是公報私仇,何止榮大學士一個呢?」
雪雁忙道:「王叔快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王忠一五一十地道:「怕是你不知道,榮大學士原是上皇小時候的伴讀,素來對上皇忠心耿耿,上皇登基時很是立了些功勞,後來上皇退位,當今登基後他不大得意,如今上皇聖體大愈,難免有些想法,而且接管兵部的大臣正是榮大學士的門生。」
雪雁咬牙切齒地道:「就為了這個,所以禍害咱們姑爺?上皇就由著他?」
王忠嘆道:「姑爺雖然是四品的官,也帶兵打仗,但是並不掌著兵權,動與不動,都不會影響山海關的大局。我想,大概上皇就是因此方對榮大學士的手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和區區一個周鴻相比,顯然在朝中根深蒂固的榮大學士榮奎更為重要。
雪雁聽得滿臉怒色,問道:「榮大學士和周大人有什麼恩怨,非要治咱們姑爺?」
王忠想了想,道:「這件事追溯到幾十年前了,知道的人不多,我還是從小跟著老太爺時才知曉幾分。大約是周老大人的緣故,榮大學士和周老大人是同科,年紀相渀,一個榜眼,一個探花,按理說該當十分有交情才是,誰知竟是水火不容。那時周大人以探花之才步步高升,處處壓了榮大學士一頭,後來周大人添了長子,也就是現今的周大人,而榮大學士直到十八年前才得了一個寶貝兒子,故而當年很有幾分爭鋒,結下了梁子。周老大人去後,周大人出仕,榮大學士處處為難,雖然如此,周大人比他年輕二十來歲還是做到了大學士。」
雪雁恍然大悟,道:「說到底,乃是嫉恨所致?當年比不上周老大人,現今又和周大人持平。真真是心胸狹窄,自己沒本事,倒來恨周老大人和周大人不成?」
她原本就有些懷疑,到底是誰彈劾了周元,同時還告說他在外放之地做出了不法之事,如此膽大,似乎全然不將當今對周家的信任放在眼裡,聽王忠這麼一說,顯而易見,也是榮大學士的手筆,想必派去查案的大臣也是榮大學士的門生罷?上皇既先動周元,顯然有可用之才接管,不然動搖國本,上皇也對不起天下臣民。
聽到她的猜測,王忠點了點頭,同時嘆氣道:「榮大學士上了年紀,又身處高位,難免性子有些左了,越發容不得比他強的,偏咱們姑爺今年二十歲,十九歲已經是四品,而榮公子今年十八歲還在翰林院做編修,差遠了。自從周大人出事,你道何以朝中鮮少有人援手?一是因為上皇和當今之爭,二是因為榮大學士桃李滿天下,朝廷里有一半是他的門生。」
周鴻比榮盛有本事,小小年紀四品官,因是自家姑爺,王忠只覺得與有榮焉,林如海去世之際,雖說是二品大員,不過是從二品的虛職,實權乃是三品鹽課御史,依照周鴻的本事,顯然能做到超越林如海的官職。
雪雁聽了不禁冷冷一笑,她這一二年看得極明白,當今很有手段心機,一直都在蟄伏之中,不過因為上皇在世,他又是以仁孝治天下,故而沒有動手罷了,可心裡對這些老臣,尤其是能左右朝廷的老臣十分不滿,泰半官員是榮大學士的門生,榮大學士可不是在找死?怪不得當初當今要給黛玉指婚的三家裡,頭一家就是榮大學士之子榮盛。
再這麼鬧下去,等上皇一去,首當其衝被清算的便是榮家,想到這裡,雪雁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倘或黛玉嫁到那樣的人家,可不是才從狼窩裡出來,又掉進了虎穴之中?
雪雁不由得暗暗慶幸,幸虧桑隆這位老元帥看得透徹,先選中了周家之子。
斂起心思,雪雁道:「也就是說不幾日咱們姑爺就被押解進京了?」
王忠臉色凝重地點點頭,深為憂心。
雪雁反而十分冷靜,眼睛看向天邊流雲,輕聲道:「只看當今如何出手了。」長乾帝既要做面子照顧老臣,如當初給黛玉賜婚,那麼眼下就不會不護著周家,只是不知道他如何出手,何時出手,也許他在等待什麼時機,因而一直遲遲不動。
王忠道:「我再去打探,你回去告訴姑娘一聲,然後再去周家安慰周夫人。」
雪雁正有此意,別過王忠,回到房裡,正要將此事告訴黛玉,卻見紫鵑正眉開眼笑地收拾東西,榻上整整齊齊放著許多小匣子,榻前放著一口箱子。
雪雁掩下消息,問道:「這些都是什麼?」
紫鵑見她回來了,便笑道:「你來遲了一步,方才鴛鴦帶著小丫頭親自送過來的,是老太太給姑娘打的首飾,哎呦呦,你不知道,整整有一百零八套呢,給姑娘做嫁妝,有鑲珍珠的,也有嵌寶石的,還有點翠的,樣樣都精緻得不得了。」
紫鵑心裡暗嘆,除了寶玉,賈母果然最疼黛玉,瞧著這一百零八套頭面,除了金子一千兩外,還有珍珠寶石瑪瑙,得值一二萬兩銀子,其他三個姑娘出嫁,不知道能得幾套。
雪雁聞言一怔,隨即瞭然,黛玉身邊雖然有很多首飾,但都是賈敏和祖上幾位老太太留下來的,要不就是林如海先一步把家裡比較貴重的頭面給了黛玉,都是舊的,就算炸過了別人也能看出來,須得打造一批新的才顯得體面,顯然賈母是這麼想的。
她隨手打開一個小匣子,裡頭正是一整套赤金累絲攢珠的頭面,髮釵、壓鬢簪、耳環、戒指、手鐲、篦子、挑心等一應俱全,分量雖不重,然卻十分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