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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又驚又喜,問道:「你竟有過目不忘之才?」
雪雁莞爾道:「過目不忘談何容易,橫豎我沒見過這樣的人,你難道認得?不妨說來聽聽。我就是家常無事,看得多了,幾十遍下來也便記住了。」她並不能過目不忘,但是記憶力很好就是了,一二十遍下來,便能記得滾瓜爛熟,只是也不是長篇大論地背誦,平常都是幾千字一段記誦,熟了再記誦下面的。
趙雲聽了,卻是心神激盪,道:「我原道你只是讀書識字罷了,不曾想,你竟還有這份本事,倒是我的造化。」
小蘭在旁邊聽了,笑道:「姑娘還有許多好處姑爺不知道呢,姑娘不但看的書多,字畫也好,連林姑奶奶都稱讚不已,平常還用左手和右手下棋,不信,姑爺就問問姑娘。」
趙雲放下書,拉著雪雁就走向大案,親自挽袖鋪紙研墨,拿一支筆蘸足了墨汁遞給她。
雪雁毫不推辭,接筆一揮而就。
趙雲本身精通於金石書畫,見這一筆顏體寫的是「學海無涯苦作舟」七字,落筆處氣勢恢宏,同尋常閨閣女子的嫵媚柔弱迥然不同,反而遒勁有力,風骨凜然,收筆時卻又隱約帶一點婉轉之意,可以稱得上是兼收並蓄,自己生平所見,固有比她寫得更好的,周鴻便是其一,但是其他的都比她年長數十歲,三十歲以下無人能有如此絕妙的書法。
雪雁道:「練了五六年,不過初有小成,可不許笑話我。」
趙雲搖頭道:「你的字全然出乎我之意料,你說只練了五六年?非自幼習字?」
雪雁擱筆微笑道:「自小隻隨著我們姑娘讀幾本書認得幾個字,那時年紀小並不知道讀書的好處,後來年紀大了,反倒想讀書了,我們老爺去後,我便央我們姑娘教我,除了一些難有閒暇的日子外,每天早中晚各練字半個時辰,幾乎未曾間斷。」
趙雲讚嘆不已,端詳了一番,忽道:「你字這樣好,竟沒有別號不成?也沒個印章?」
雪雁失笑道:「我那時是什麼身份,哪能弄這些風雅之事。倒是我們姑娘給過我一塊上等的雞血石,說留給我刻章,皆因沒有用,仍舊放著。」
趙雲聞言道:「你不妨拿出來,我給你刻個章,下回你寫字便可落款了。」
雪雁忙叫翠柳道:「你去那個放文房四寶的描金箱子裡找找,我記得雞血石放在一個巴掌大的重錦緙絲小匣子裡。」
翠柳答應一聲,去了半日,果然拿回一個小匣子。
雪雁打開,正是黛玉所贈的雞血石,遞給趙雲道:「我並沒有別號,不如你給我取一個?」
趙雲見這塊雞血石雖非最好的大紅袍,卻亦是十分罕見的芙蓉凍,道:「這也是雞血石中的上品,想來是從前林大人所留。你的別號,我有了,就叫嫏嬛主人如何?」
雪雁一怔,笑道:「嫏嬛乃是天帝藏書之所,你如此說,可抬高了我。」
趙雲卻笑道:「我倒覺得極恰,就叫這個罷。」
雪雁毫不在意,答應了。
趙雲本就精通於金石一道,果然刻了一枚印章給雪雁,上面以大篆刻著嫏嬛主人之印。
雪雁一見這枚印章便愛不釋手,鈕非尋常之鈕,而是一對雲中雁雙飛,雕工十分精細,一對大雁栩栩如生,可見趙雲功力非凡。
饒是趙雲精通此道,也費了好些日子,後日便是初七,該當回門了。他們二十六成親,三朝因是初一,便改作九日回門,乃是初七。
雪雁想到今天是迎春送嫁的日子,也不知如何了。
雪雁所擔心的無非是迎春的嫁妝幾何,但是因為她出嫁在前,榮國府不能丟了體面,賈母和鳳姐商議著,又從庫中尋了些古董擺設金銀銅錫大傢伙添到嫁妝單子上,陪嫁的兩個莊子也換成略大一些的莊子,壓箱錢也從一千兩銀子增加到三千兩銀子。
因嫁妝頭一抬應是土坯瓦片,即莊田和房舍,雪雁出嫁時只有兩百畝地,土坯是四塊,一頃一塊,而迎春的一個莊子十來頃,兩個莊子一共是二十來塊土坯,扎著紅花很是惹眼,眾人看到這一份便知勝過雪雁良多,何況雪雁其他的陪嫁,諸如綾羅綢緞錦被緞褥古董陳設金銀器皿等物的數目遠遠不及迎春,偏是這些顯得體面,迎春也就是首飾和壓箱錢不如她,但是各家親友極多,給迎春添妝也厚重,因此除了壓箱錢,雪雁亦不及迎春。
黛玉乃是出嫁之婦,自然回來添妝,看畢嫁妝單子,微微鬆了一口氣,好歹沒有失了體面,迎春嫁妝多些,嫁過去底氣足些,只是但願她能爭氣,別叫下人貪墨了去。
黛玉給迎春添妝時,明面上只按著規矩添了一套赤金累絲鑲紅寶石的頭面,私底下紫鵑卻悄悄交給陪嫁丫頭繡橘一個沉甸甸的錦盒,裡頭裝著二百兩金子,黛玉認為這些金子對於迎春而言比什麼東西都實用,繡橘十分驚駭。
迎春得知後,感激不盡,也不敢露出來,恐惹人眼。
在添妝時,黛玉見到了賴嬤嬤,賴家行事素來周全,賴嬤嬤在賈母跟前素有體面,是個大財主,給迎春添了兩套金頭面,十分貴重,黛玉因問道:「雪雁回門了沒有?」
賴嬤嬤忙笑道:「不曾,因三朝是初一,故改作初七回門。」
黛玉聽了,笑道:「我就說今兒二姐姐大喜,雪雁怎麼沒來,原來還沒回門。等她後兒回來了,嬤嬤跟她說一聲,到我們家走一趟,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