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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問道:「誰跟去的?可別衝撞著了。」
玉釧兒道:「跟去了八個小廝,太太放心罷。」
王夫人正欲再問,已聽薛姨媽過來了,忙親迎進來。
薛姨媽一夜都記掛著元春,見了王夫人,關切地道:「娘娘可無恙否?」
王夫人嘆道:「也不過那麼著,再好可沒了哥兒,也便不好了。」
薛姨媽聽了,連忙安慰。
好一時王夫人才迴轉過來,拉著妹妹的手道:「今兒叫妹妹來,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妹妹聽了,自然歡喜。」
薛姨媽當年能轄制薛父之妾未曾生得一兒半女,又在榮國府里與上下人等處處結好,自然也是有個有本事的聰明女子,聽了王夫人這話,心裡便覺察出幾分,不覺喜悅非常,面上卻不曾露出,詫異道:「我只擔心娘娘,哪有什麼喜事?」
王夫人笑道:「娘娘說了,先叫你們預備寶丫頭的嫁妝,明年出了國孝,立即就辦。」
薛姨媽喜極而泣道:「娘娘這是為寶丫頭做主了?」
王夫人點點頭,心裡和薛姨媽深有同感,姐妹二人為了金玉良緣謀劃多年,總算達成所願了,到底是女兒和母親好,想著為母親解憂。
薛姨媽道:「我回去就叫蟠兒給他妹子置嫁妝,就這麼一個女兒,總得風風光光的。」
王夫人登時想起黛玉出嫁時的場面,薛家總不能比她遜色才是,遂笑道:「你們家歷來大富,我還怕你們委屈了寶丫頭不成?何況我喜歡的是寶丫頭的為人。」
薛姨媽聽了這話,只好一笑。
薛蟠素敬其母,素疼其妹,聽了薛姨媽帶來的消息,立時便要去給她置辦嫁妝。
夏金桂聽了金玉良緣的消息,想著本家漸漸沒落了,生意越來越差,又不如幾個新榮皇商之家的生意,依附著榮國府比什麼都強,何況薛姨媽再怎麼著也不會為了女兒將闔府的家業都賠上去,難得沒有與他們吵鬧。
寶釵羞得早躲進閨房不出,鶯兒文杏都過來賀喜。
薛姨媽瞪了薛蟠一眼,道:「你急什麼?沒聽娘娘吩咐了,悄悄兒地置辦,這會子還是國孝呢,你這樣大張旗鼓的,豈非罪過?」
薛蟠卻不以為意,道:「這算什麼罪過?從前老太妃沒了的時候,東府里珍大哥哥還不是常在私下吃酒唱曲兒,不知道多少世家子弟過來湊趣,只是瞞著外頭罷了。」
但是薛姨媽卻是不許,薛蟠只得依從,只是他好容易做了國舅爺的大舅子,焉有不說之理,每逢別人見了他打家具打首飾做衣裳買東西問起時,他便得意洋洋地將這件喜事透露出去,雖未十分張揚,但是十停里倒有八停人知道了。
雪雁得此消息時,正在家中曬書。
黛玉原是姑蘇人氏,姑蘇習俗六月初六曬書,故雪雁亦將家中書籍都搬出來,曬在院中,一干學生都說道:「有道是有事子弟服其勞,師母只管交給我們罷。」
話雖如此,雪雁卻擔心弄壞了書,便只叫他們將書搬出來,自己帶兩個丫鬟擺放翻曬。
江淼年紀最小,旁人也不敢叫他做重活,他便捧著一部書過來,對雪雁道:「師母,這書都有一股霉味了。」
院中設了架子,架子上鋪著木板,雪雁正和趙雲一起將書本分門別類地攤在上面,一本一本地檢查,略有發霉,便用乾淨的棉布輕輕拭淨,若有褶皺扭曲,便拿熨斗燙平,十分忙碌,聽了這話,忙回身接過來,細細一看,笑道:「只有霉味,曬一曬便好了。」
江淼滿眼驚嘆地道:「師母,怎麼就有那麼多書呢?」
雪雁抿嘴一笑,指著趙雲道:「這些都是你們老師收藏下來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幾年下來,便有這麼些了,再過幾年,恐怕更多呢。」
江淼聽了,扭頭看向趙雲,敬佩地道:「書中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老師有沒有讀完萬卷書?走完萬里路?」
趙雲卻沒有回答,道:「我來考考你們,可知道袒腹曬書的典故?」
江淼不解地道:「袒腹曬書是什麼意思?曬書就是曬書,露出肚皮也是曬書?」
趙暉不慌不忙地為他解惑道:「老師,我知道。袒腹曬書說的是東晉郭隆,富貴人家拿棉被錦裘晾曬,郭隆無物可曬,於是日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曬書。」
江淼更加不解了,問道:「為什麼曬肚皮就是曬書?」
趙暉笑道:「郭先生滿腹經綸,諸子百家,曬腹便如曬書。」
江淼笑了起來,道:「原來是這樣,那定是曬讀在肚子裡的書了。」
趙雲讚許地看了趙暉一眼,趙暉答完,道:「老師,弟子能否過來借老師的書看?」
趙雲笑道:「只管過來,跟你師母說一聲便是,不過這些書可不許弄壞了。」
趙暉喜之不盡,連連答應。
忙活了半日,好容易將所有書都料理完了,雪雁只覺得渾身酸痛,暗笑自己享受慣了,一時竟累著了,而院中早有幾個學生搬了鼓凳出來,挑出幾本書坐在花陰下讀得津津有味。
雪雁和趙雲都不在意,只叫丫鬟小廝看著些。
回到屋裡換了衣裳,堪堪收拾妥當,便聽黛玉打發人送東西來。
雪雁走出門,便見紫鵑帶著幾個丫頭婆子過來,不禁笑道:「喲,今兒吹的是什麼風?倒把姐姐吹來了,這可是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