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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玉嬋形容不來此刻自己心中的感受,索性不去形容,她直接道出自己今日前來的目的,「玉蟾確實未能有幸在課堂上領教師兄的高招。」所以她這次來,根本就不是來看病的啦!
「實不相瞞,這次玉蟾前來,實則另有要事相求。」這才是她的目的。
發尾的水滴泅濕了梅文軒腰際的一小塊布料,他動作自然地將長發捋至身前,然後問了一個跟剛剛的話題完全不相干的問題,「你到醫舍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別的什麼人?」
雖然在書院裡,大概率不會出什麼事,但梅儀婷不是那種承了事以後會突然跑掉的人。
梅文軒覺得自己身為哥哥,還是有必要先詢問一下她的行蹤的。
「啊,」邱玉嬋反應過來,「您是說梅姑娘嗎?她另有要事在身,所以托我暫時看顧醫舍。在師兄您出現以前,醫舍並沒有除我以外的學子來訪過。」
梅文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梅儀婷看似開朗外向,實則卻不是一個那麼好親近的人。
她會熱心地幫助別人,卻很少會接受他人反向來同她拉關係。
一般人會被她秀麗的外表和熱情的態度所迷惑,以為她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但實際上,你在她那心裡,可能還走在陌生到熟悉的過程中。
她喜不喜歡一個人、親不親近一個人,完全可以從她對你的請求中看出來。
完全陌生的人她不會搭理;書院的學子,她會把山長或夫子交代的跑腿任務讓給他們;只有再熟悉一些、或者是對其極為欣賞信任的人,她才會類似於此的看守醫舍的任務交給他們。
如果梅文軒沒記錯的話,這個名叫邱玉蟾的學子入學較晚,在分配寢室以前,儀婷甚至對他沒有什麼印象。
今日他說自己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其實他在記憶人臉人像上極為有天賦,開學那天邱玉嬋甚至沒有跟到醫舍裡面。
他第一次接觸這個名字,是在分配寢室的時候。
他本來打算根據妹妹梅儀婷的描述,將馬文才和盧鴻遠二人安排在一起。這兩個人性子霸道,最好先彼此牽制一二,也免得他們欺負別人,最後還要他們來處理這些問題。
可誰知道名單定了以後,收完束脩回來的陳夫子突然往名單上瞄了一眼——說是瞄,可是他對「邱玉蟾」這個名字的敏感程度,讓梅文軒不禁懷疑,他是不是特地找過來的?
陳夫子一眼就瞄到了邱玉蟾的安排,然後他背著雙手,「建議」梅文軒將邱玉蟾和杭州太守家的公子分配在一起。
用夫子的話來說,就是這兩個都是可塑之才,與其將他們分開,不就將他們安排在一起。到時候強強聯合、共同進步!
梅文軒不用看束脩名單,就知道陳夫子口中的這兩個可塑之才,究竟是怎麼個可塑法。
對於朝廷派來的這個夫子,梅文軒一開始很不喜歡,他總給他帶來一種領地被侵犯的感覺。而且他的唯家世論,跟萬松書院唯人才論的教學理念,完全是兩個方向!
好在陳夫子人傻好看透,萬松書院的聲名又註定了朝廷不可能放過對他們的管轄,梅文軒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如今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雖然一個改變不了一個的,但彼此之間磨合得也不差就是了。而且陳子義再怎麼樣,在梅文軒眼中也比那個背叛了萬松書院的武夫子討喜。
在結果公布以前,換個分配方式嘛,梅文軒還不至於在這點小事上駁了他的面子。反正萬一到時候他們要是磨合得不好,以後也還會有一次重新調整的機會嘛。
可是後來陳夫子去代理主持祭孔儀式的時候,梅文軒信手翻了翻學子們的入學名冊。
這一看就讓他看出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今年萬松書院多了不少家世出眾的學子。
萬松書院本來只願招收那些成績優異的人才,最初的多年不曾上漲過的八兩金的束脩金額也是為他們定的。
後來朝廷插手,半強制性地將萬松書院扭轉成半個官學,書院裡就多了一些可以憑推薦入學官家子弟。
這種情況在後來更是愈演愈烈,要不是山長梅宜年堅持吸納那些家世不高但成績出眾的學子,對書院裡仗著家世欺辱同窗的懲罰又定得極為嚴厲,現在的萬松書院怕是早就成為了那些世家公子的鍍金工具。
儘管如此,今年萬松書院收錄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名額,比起往年來,還是創了新高。這才導致大家不得不從一人一房的住宿條件,變成了二人一房。
今年世家子弟的含量如此之高,梅文軒本以為就以陳夫子的愛好和秉性而言,他之所以想把馬邱二人湊做堆,必然是因為他們二人的家世是本屆學子中最為出眾的兩個。
可出乎梅文軒意料的是,邱玉蟾的家世在一眾世家公子中卻並不算出眾。
馬文才乃杭州太守之子,邱玉蟾卻只是會稽郡郡守的一個遠親。
就算不論權勢,這些學子之中,底蘊深厚如范陽盧氏、富可敵國如上虞祝家、廣交好友人脈廣闊如魯郡孔家……家世出眾的學子不知凡幾,怎麼就唯獨一個邱玉蟾,得到了夫子他老人家的特殊關照呢?
萬松書院的課業都還沒開始,與其說這兩個人是什麼可塑之才,不如說陳夫子這是想要給邱玉蟾一個機會。
若他能得到太守獨子的青睞,就是將來他在課業上比較吃力,出去以後也能有一個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