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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當初要逃脫販賣私鹽的那伙人的追捕,就憑落松鎮的民風民情,留下邱玉嬋絕對不是一件難事。
既然她喜歡那裡,而她又不排斥馬文才的邀請,那換個地方繼續出發,對邱玉嬋來說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才能做出的抉擇。
而且這裡一有美少年的麻煩家長;二、美少年走後,余婆婆指不定還要給她介紹對象!
——只要一想到這裡,邱玉嬋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有些想要出發了呢。
於是等馬太守再度從衝動的情緒中冷靜下來,他回過頭來,兒子竟然已經跟著那個寡婦跑了!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一無所得——他派人去查的邱玉嬋的信息,終於有了一點點的眉目。
邱玉嬋沒有改過籍貫和姓名,雖然她逃婚一事讓邱家丟了大人,邱父甚至揚言要跟她斷絕關係,但同樣是因為這件事情,因為這件事情在當地鬧得實在是太大了,所以馬太守派去的人總是可以查出一點兒東西來的。
死了丈夫和拋下丈夫跟人私奔,這可是兩種概念的事兒。聽說那個小女子還給自己塑造了一個情深義重的形象?
馬太守沉吟了一會兒……轉而給馬文才寫了一封信。
***
邱玉嬋把餛飩攤子轉讓給了何寡婦,余婆婆那裡,她留下了不少家具;麵攤老闆幫忙提供了點消息,邱玉嬋在走之前幫他續了三個月的保護費……
這一次去落松鎮,因為身邊多了一個馬文才,所以邱玉嬋索性不再偽裝。
如果可以的話,誰不想每天都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
而今離萬松書院開學還有半個月左右的時間,邱玉嬋如今亦是小有積蓄的狀態,兩個人幾乎是以邊走邊遊山玩水的速度和心態趕往萬松書院的。
二人行至一個名叫遠山縣的小縣城的時候,有一個斷了一手一腳的乞丐乞討到了他們的面前。
那個乞丐起初是以攀爬挪動的姿勢在街上進行移動的,旁人看著像是癱了半邊身子似的。臉上和頭髮上,儘是污泥和灰燼。即使是抬起頭來,也很難讓人認出他的樣貌。
馬文才和邱玉嬋的著裝和氣質,跟這個富足但古樸的小鎮實在是過于格格不入了。他們簡直是所有眼光毒辣的乞兒們,都會選擇的乞討對象。
這一路走來,邱玉嬋見是真的慘的,就會往他們的碗裡丟幾個銅板。
要是假裝——她看不出來算是他們的本事;她若是看出來了,那些人不多加糾纏也就罷了,若是纏著不放,就讓他們真的變得像他們說得那樣慘。
邱玉嬋看這個在地上攀爬的乞丐的發力方式,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偏癱,但是那斷手短腿就應該是真的了。
邱玉嬋往他手上托著的破碗裡丟了兩個銅板進去。
「謝謝,謝謝!」齊文斌感動地連聲道謝。
一個月前,他被人當做是販賣私鹽的團伙抓進了監獄裡。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經過復盤,雖然大家都很不相信,但是他們八成沒準兒應該可能就是被邱玉嬋那個賤女人給坑害了!
可是現在她不知道跑到了哪兒去,那些人只能在他們認定的那個賤女人的姘頭——也就是齊文斌身上發泄火氣。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他簡直是處在人間煉獄裡!
好在最後審判的時候,他被人發現萬松書院的預備學子的身份。
雖然如今他已經被那群惡徒折斷手腳、恐怕無法再在學業上取得什麼出路,但是萬松書院山長的面子他們還是要給的。
最後只好假裝調查清楚,把齊文斌給放了出來。
反正眼下他落得這般田地,全都是牢里的那幫惡徒的錯。只要把人放出來了,他們就擔不上什麼責任。
齊文斌又是喜極而泣,又是恨那幫惡徒毀了自己今後的人生。更恨邱玉嬋那個賤人,害他落入了今日這般田地!
不過這深切的恨意維持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被突如其來的飢餓感深深地給打敗了。
——齊文斌餓了。
他從來不知道飢餓原來是這樣的滋味,小時候他就父母的掌中寶、齊家的命根子。後來討了老婆,那個粗魯的女人更是把他當做是天神一樣的尊敬。
後來齊文斌考上了萬松書院、又搭上了邱家的大小姐邱玉嬋,他使計弄走了他的第一個女人——同時也是他的原配妻子。
在跟邱玉嬋逃亡的那些日子裡,雖然官家的大小姐不如他的第一個女人懂事服帖,但是她有錢啊!
那段日子,甚至可以說是齊文斌物質生活最好的時光了。
就是被當做犯人壓進監牢里的那段時間,起碼他吃喝是不愁的吧?
那些人不想他死、想留著他、折磨他,所以就算不會給他吃全部的東西,也會留一點食物給他、吊著他的命。
也就是到了外面,他本來手無縛雞之力,如今又被折斷一手一腳,迄今為止沒被餓死,多虧他願意放下尊嚴去乞討。
齊文斌本來還心有不甘,但只有真的經歷過差點被餓死的滋味兒的人,才會明白——尊嚴,它算個屁!
只可惜遠山縣的富足僅限於自給自足,能撥給他們的同情心是有限的,這裡不止有他一個乞丐,但他卻是為數不多的、能討到銀子卻保不住銀子的人。
現在齊文斌已經有經驗了,討到能吃的東西就儘快吃完。討到錢就碗裡放一點、身上存一點,這樣才能成功地把藏在身上的錢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