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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確定兩家書院要一起開半友誼賽以後, 武三羊興奮地和梅宜年商量起了比賽的種種細節:比賽的時間要定在什麼時候、地點要定在哪裡、比賽要採取怎樣的形式……
萬松書院的學子們本來還豎起耳朵在認真地偷聽,誰知道松落書院的學子卻突然端著酒杯過來了。
醉仙樓的服務很好,正式的餐點送到之前, 每張桌子也都沒有空著——上好的佳釀、下酒的小菜、為不擅飲酒的人提供的清茶……
這會兒向他們走來的人是楚峰青, 他端著酒杯,一來就直奔馬文才。
「文才兄, 兩家書院的比賽在即,日後可就要請文才兄多多關照了。」他在「多多關照」四個字上咬重了音, 一句簡簡單單的寒暄也讓他說得陰陽怪氣的。
馬文才也不慣著他,他自顧自地喝了一杯酒, 完全不理會端著酒杯站在那裡作敬酒姿勢的楚峰青, 「大家都是老熟人,我倒是想不關照你, 可萬一到時候你要是輸得太難看了,折了楚太守的面子,別說是我會覺得不好意思、愧對楚叔叔了,就是我爹——他老人家也不能答應啊, 你說對不對?」
馬文才說的這些話,就牽扯到他們小時候的一些恩怨了。
那個時候楚峰青剛剛纏上馬文才, 不太明白他們家裡的情況。
那一次,他們單純地是在比武。
楚峰青被打倒在地, 依舊不肯認輸, 重新站起來捏著拳頭就向馬文才衝去。
馬文才也是第一次跟差不多是同年齡、同背景的小朋友相處。以往跟著他身邊的那些人不是不肯與他爭鋒、就是被他打怕了, 一被他打倒在地, 就嚷嚷著要認輸, 他哪裡遇到過這種情況?
不過楚峰青不肯認輸, 問題也不大, 重新把他打倒也就是了。
只是這傢伙看起來實在是過於耐打,他第三次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馬文才終於沒忍住,下手重了一點。
這一回他倒是徹底爬不起來了,抱著個傷腿躺在地上哀嚎。
本來還一臉驕傲地看著兩家小孩在比試的馬太守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他是知道平州的楚太守是個多麼寵兒子的人的。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給楚太守一個交代,還是想自己先在人前教訓過兒子、免得楚東來借題發揮,只見他一個箭步就衝上擂台,狠狠地給了小馬文才一個巴掌。
「爹!」
那一個巴掌摔得極狠,只到他腰間的小馬文才被他打得身體失衡,最後側身摔到了擂台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比試勝利以後,還要被他爹教訓,馬文才十分不解,可是馬太守卻一副比他還要生氣的樣子,「你這個小畜生!我讓你讀書識字、習武健身,你把這些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裡面去了嗎?
只是一次小小的比試罷了,竟然把人傷成這樣!你這簡直就是愚鈍頑劣、不堪教化!」
贏了比試,卻在人前又被打、又被罵的馬文才又是傷心、又是失望、又是不解。
這些東西,明明都是他爹教給他的。
只要能贏過別人,就可以不擇手段。
可是眼下,他甚至沒有不擇手段,只是下手失了分寸,讓對手傷得重了一點——比試雖然有點到為止的說法,可是馬文才三番兩次點到為止,楚峰青卻不肯接受輸了的結果。
那他就默認了他們比的是後一種——想要勝利,就要把人打下擂台,或者讓人失去行動能力,他有什麼錯?
馬太守接受不了兒子桀驁不馴的眼神,也接受不了他竟然只記得要逞兇鬥狠,完全忘記了與人交往的時候,還需要考慮對方的身份地位的交際手段。
眼看他還要教訓自己的兒子,只是心疼自家受傷的崽兒、完全沒有記恨不是故意下狠手的隔壁家的小崽子的楚東來都看不下去了,「好了,馬兄。這次比試,是我們家峰青先破壞了比試的規則。文才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才能,馬兄你還是不要對他過於嚴苛了。」
馬太守差點就要不管不顧地教訓起自己的兒子來了,可是楚太守一出聲,對權勢財富的敏感瞬間就把他的理智給拉了回來了,「楚兄大氣,只是可憐峰青因為我家逆子遭受了此等無妄之災。」
說著,他的聲音就變得嚴肅了起來,「文才,你還不快點過來,給你峰青哥哥道個歉。」
楚太守出聲幫馬文才解圍的時候,還不忘照顧自己的冤種兒子,把受了傷的他從地上抱了起來。
反觀馬文才,贏了比試卻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如果不是楚太守為他發聲,他可能還要接著被打。
好不容易在親爹與人寒暄、顧不上教訓他的時候,自個兒從地上爬了起來,卻被親爹勒令去給手下敗將道歉。
他不肯馴服地、執拗地站在原地,即使面對親爹兇狠警告的眼神,他亦不為所動。
氣氛繃得最緊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嘲諷地「呵」了一聲。
這一聲嘲諷,終於徹底地把躺在楚太守懷裡的楚峰青腦子裡的那根弦給繃斷了。
就像馬文才並不理解世界上怎麼會有楚太守這樣善解人意、願意和自己的孩子做朋友的爹;家庭幸福的楚峰青,同樣不能理解馬太守的做法。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人不愛自己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