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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千羽的身後,傳來鎖鏈砸在冰層上的清脆響聲。
一下又一下,從長椅的方向一點點靠近。
「幻術麼……真是……卑鄙的手段。」森千羽咬住下唇,用左手將插在右肩上的冰枝拔了下來,砸向面前的「太宰治」。
冰枝與黑色大衣相觸,面前人霧一般地退散了,包括他手中的槍枝。
森千羽的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
「情感這種東西,對於人類而言,是拖後腿的垃圾。」
森千羽轉過身去,只見帶著手腳鐐銬的庫拉,正一步步向他走來——原本坐在長椅上,應該被無數根冰枝刺穿的他,完好無損地站在森千羽的身前。
而長椅上坐著的那人,同時化為了一團霧氣,消失在黑夜被路燈映亮的光團里。
「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森千羽盯著庫拉,雪花落在他的肩頭,不到片刻的時間便融化了,「你以殺戮為樂趣,視人命為草芥,憑什麼用高高在上的語氣在這裡談論人類。」
「是麼?你覺得我說的不對?」庫拉面無表情地道。
下一秒,庫拉的身形一晃,出現在森千羽面前的人又變成了「太宰治」。
「太宰治」的臉上帶著淺淡的微笑,他伸手撫在胸膛的位置,偏著頭輕輕張口:「那你動手啊。」
一股強烈的憎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和骨骼都在叫囂著膨脹,森千羽咬牙瞧著庫拉,空中的飛雪愈來愈密。
「自我出生以來,我還從未如此討厭一個人。」森千羽磨出了這麼一句話。
隨著這句話出口,鋒利的冰刃破土而出,呈三個方向包夾朝著「太宰治」襲去。冰刃在觸及「太宰治」身體的前一刻放緩了零點幾秒,是微不可及的誤差,但「太宰治」跳走了,他臉上掛著的笑更加深邃。
「你在猶豫什麼呢?」「太宰治」說。
「閉嘴!」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密集地遮擋住視線,森千羽喊出聲的同時,無數的冰枝拔地而起,眨眼間就接近了「太宰治」的身體,這次絲毫沒有停頓地將他穿成了刺蝟。
「真是……狠心啊。」「太宰治」的鳶色眼瞳瞧著他,眼角冷不丁落下一滴淚來。
森千羽瞳孔一緊。
就算是假的,但是他竟敢……他竟敢讓太宰治哭。
「你這個混蛋……」森千羽的周身充盈起綠色的光芒,冰層大地在震顫,雪花在空中就開始凝結成冰。
就在這時——
「千羽,不可以!」
一位女子的喊聲打破了寂靜的長夜。
森千羽和「太宰治」同時一頓,掛在冰枝上的「太宰治」化為霧氣消散,轉而出現在地面上的依舊是穿著單衣的庫拉。
他乾巴巴地說了一句:「礙事兒的人。」
就在庫拉這句話出口的那一瞬間,森千羽立刻反應過來,朝著女子跑來的方向大喊。
「尤蘭!別過來!」
「撲哧。」
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
隨著尤蘭的身體一起倒下的,是被鮮血染紅的白色修女服。
冰刃、黑夜、大雪、少年。
森千羽僵住了,他的視線停留在尤蘭方才站立的地方,就連庫拉趁機而來的進攻都沒有理會。
「Grand!(魔術)」一襲紅光閃過庫拉的身側,阻止了他對森千羽的進攻。
庫拉腳步一滯,他轉過身去,釋放了寶石魔術的人正是和尤蘭一同趕來的格連。方才為了能夠從身後襲擊庫拉,他並沒有和尤蘭走在一起。
森千羽動了。
他邁步朝尤蘭而去,踩在冰層上的每一步都踏出些微的裂痕。
鮮血已經鋪滿了冰雪,尤蘭的呼吸聲十分微弱。森千羽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想要逼迫你……幻術。」尤蘭的這句話說得艱難至極。
森千羽沒有說話。
「你會……無法……負荷……」尤蘭的聲音越來越小,「對你也……二次改造。」
森千羽緩緩啟唇。
「Fortuna。(幸運)」
綠色的光芒閃過尤蘭的身體,她眼中的神采微微亮起,但很快就再次黯淡下去了。
「Fortuna。」森千羽說了第二次。
光芒再度籠罩了尤蘭,但也僅僅只維持了幾秒鐘而已。
「Fortuna。」
「Fortuna!」
「Fortuna!!!」
一道道綠光遊走過尤蘭的面龐,維持著尤蘭殘餘的生命力。她的眼睛合上了,口中輕輕說了一句。
「千羽……我沒有害過你。」
森千羽一怔,他捏緊了尤蘭的手。
「從今日起……我是……自由……的。」
尤蘭的手慢慢鬆開了,無論「Fortuna」在她身上如何作用,她都不會再回握那隻手。
森千羽沉默。
身後傳來格連和庫拉對拼的交戰聲,森千羽一點點站起身,轉身朝著焦灼的戰場走去。
……
「沒有人是為了自己而生,也沒有人是為了自己而死。」
……
「我在神的面前立下誓約,要侍奉並保護千羽大人,所以您的指令我都會聽從。」
……
「家人也好,朋友也好,對我來說,都是不存在的。千羽,因為我啊——」
「也是一名人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