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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沉積著低氣壓的空氣,太宰治站在森千羽的床前一動未動。
「太宰先生,您此刻阻攔, 您做的事情與我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與庫拉的交戰,森千羽的暴走,這些事情太宰治就算不是完全預估地到, 起碼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他選擇先去和主持人談判,而不是第一時間趕去森千羽身邊, 這種做法本身就已經將個人情感放到了第二位。
但, 抱著森千羽回來的路上,太宰治看著自己懷中昏睡不醒的少年, 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絲「後悔」的情緒。這一點情緒在心中慢慢生長發芽,最終束縛住整顆心臟。在他每日等待森千羽醒來的過程中,心臟被束縛地越來越緊,以至於連呼吸都覺得是件辛苦的事。
愛因茲貝倫最終無功而返, 因為魔術協會出面調停——理由是,森千羽的進修尚未結束, 他還不能擅自離開。不知道那天太宰治究竟和主持人都說了些什麼,又承諾了什麼,總之,這次主持人沒有出現,也沒有表態。
到了第六日的清晨,許是藉助了『幸運EX』的力量,森千羽醒來了。
陽光在他的身上鋪就一層薄薄的霧紗,他盯著天花板好久,才扭頭將視線落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緩步走至他的床前,瞧見森千羽坐起身。
森千羽慢慢抬起手,小心又試探地湊近太宰治,輕輕地撫上他的面頰,像是在竭力確認著什麼。
太宰治沒有躲開。
指間的觸感柔和又溫暖,森千羽繼續往太宰治的方向靠攏著,跪坐在床榻上,伸出雙手環住了太宰治的脖頸,將頭放在了他的肩上。
「太宰。」森千羽極小聲和緩地喊著太宰治的名字,「你是不會……丟下我的吧。」
秋風從窗扉透進室內,將森千羽的聲音染上瑟瑟的涼意。
「怎麼會呢。」太宰治語氣輕快地說著,「那我回去豈不是要被森先生削成生魚片,再掛到繩子上晾乾。」
「我們不談首領。」森千羽說。
片刻的沉默後,太宰治伸手揉了揉森千羽的頭髮,開口:「嗯,我不會。」
森千羽環住太宰治脖頸的雙手收緊了。
「我沒能救下尤蘭。」森千羽說。
「你不是神,幸運無法眷顧所有人。」太宰治說。
「她拼了命想要阻攔我,可我還是一意孤行地強制開啟了結界,我只想殺了那個混蛋,將他碎屍萬段。」森千羽的音量逐漸加大。
太宰治將森千羽輕輕拉開,瞧著他的面龐,然後太宰治伸出右手撫平了森千羽微微蹙起的眉角。
「千羽,永遠不要讓恨意控制了自己。」太宰治說,「這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法改變的事實,無法達成的結局,你是不能被這些東西所擊垮的。」
森千羽默默聽太宰治說完,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太宰。」
太宰治的臉上露出笑容,他說:「你睡了六天,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森千羽搖搖頭,他早已習慣身體時不時帶來的不適感,各種力量的交錯衝擊逼迫他適應這種環境。
「太宰,尤蘭葬在什麼地方了?我想去她的墓地看看。」森千羽輕聲說。
公墓位於倫敦南郊的教堂旁邊,森千羽和太宰治抵達的時候,尤蘭的墓前已經站了兩個人,遠遠望去首先瞧見的就是她們如瀑的銀髮。
森千羽認出了她們的身影——伊莉雅和她的母親。
她們的手中捧著白色雛菊,她們來看望的是愛因茲貝倫家曾經的成員,亦或是身為人造人的同胞。
愛因茲貝倫對於尤蘭這種「失敗品」的態度是很隨意的,交還或者不交還,對他們來說沒有區別。所以伊莉雅母女二人的到來,並不代表著自己的母家。
森千羽和太宰治走近,許是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伊莉雅轉過身來,寶紅色的眼眸在瞧見森千羽的那一刻明亮了幾分。
「小哥哥。」伊莉雅笑眯眯地朝森千羽打招呼,「你們也是來和尤蘭告別的嗎?」
也?
沒等森千羽發問,伊莉雅自顧自地解釋起來,她拉著母親的手,開口道:「明天開始媽媽和爸爸就要出發去日本了,唔,雖然沒有帶伊莉雅一起去,伊莉雅有點失落。但我決定做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在家裡等他們回來。」
去日本?
森千羽將目光移至那位靜謐宛若神祇的女子身上,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對於這趟旅途,沒有表示出開心抑或是不開心的情緒。
伊莉雅拽著母親的衣角把位置給森千羽讓開。
太宰治將手上拿著的花束遞交給森千羽。森千羽在墓碑的正前方蹲下身子,把手放在墓碑的側面橫邊上。
「很抱歉。」他說。
很抱歉一直以來對你的誤解。
很抱歉那麼長時間不曾給予你信任。
很抱歉最終沒能救下你。
以及,很抱歉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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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千羽在魔術協會度過了最後的五天學習時間,這期間主持人終於現身來見了他一次,並向他發出了邀請。
「你可以任選其一,加入魔術協會或者是鐘塔侍從,他們都會很歡迎你。」小丑笑得眉眼彎彎。
「這兩邊我全都敬謝不敏。」森千羽對上小丑的笑臉,表情嚴肅地道,「另外,還請您轉告愛因茲貝倫的家主阿哈德大人,我依舊會接受愛因茲貝倫的任務,只是,橫濱從此以後不再歡迎愛因茲貝倫的人踏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