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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千羽沉默。
太宰治說得對, 他還是會接受的。
即便那不是森鷗外的「要求」而是「意見」, 他也不會回絕,尤其還是這樣的「小事」。
而現在, 答應了森鷗外參與實驗的森千羽,更不會做出毀約的事情。
森千羽坐上了電梯,越是接近一樓,樓外的雨聲就越是清晰。
一樓的走廊外側是一排落地窗, 他走出電梯間,遠遠瞧見站在窗前觀雨的熟悉身影。那人披著黑色的大衣,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靠近。
太宰治不是一大早就出門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他?
「太宰……」森千羽剛剛喊了一句,就看見太宰治轉過身來,朝他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臉。
森千羽他還從未見太宰治如此開心地笑過。
接下來太宰治的動作更加令他意外。太宰治朝他伸出雙臂,竟很明顯是邀請的姿勢。
森千羽怔愣著走過去,拉住了太宰治的手,觸感溫暖。
「啊——真是無趣。」身後傳來了一個少年音。
聲音傳來的同時,森千羽面前的「太宰治」沙一般地消散了。森千羽捻了捻手指,上面還有殘留的餘溫。
森千羽扯出一絲苦笑,原來如此,是幻術啊。
他回過身,見到走廊的角落站著一個人——正是弗蘭。
「啊,我只是想看看你在想些什麼,不是故意要窺探你的心事的。只不過,你這麼簡單就中了幻術,能力果然是普普通通很一般吧。」弗蘭拉長了聲音,依舊是張面癱臉,「師父他期望度過高了。」
並不是這幻術容易上鉤,只是幻境中的人迷了他的眼。
森千羽並不想和弗蘭做過多的交流,只淡淡回了一句:「讓你們失望了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弗蘭先生。」
「真是個大忙人啊——」
弗蘭沒有阻攔,頭頂帽子上的青蛙睜著大眼睛目送森千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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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魔術迴路與幻術開啟相衝突的原因,森千羽近些日子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他總會在半夜驚醒,醒來時整個房間都會被他用幻術變為天空。
這種無法控制自己能力的情況讓他有些無措,距離時空機器實驗的日子只剩下一天,他只期盼著到時候別出什麼意外。
結果當天晚上,他再度醒來,身下躺的是柔軟的雲朵,手中翻湧的是海一般清涼的氣流。他瞥了一眼床頭的時鐘,才晚上十點。
森千羽嘆口氣坐起身,用手掰碎了一塊雲朵把玩。
下一秒,森千羽的動作一頓。
他的床邊,站著一個人。
森千羽順著那人的身體一路向上看去,直到看見那人的臉,他再度嘆了一口氣。
「上次是弗蘭,這次是我……太宰,你什麼時候能不以幻術的形式出現一次啊?」
森千羽邊說邊站到了雲朵上,這樣看起來他的高度與太宰治平齊。
然後他伸手……捏了捏太宰治的臉頰。
「弗蘭還說我的幻術不過關,這可比他在幻境中造出的身體真實多了。」森千羽嘀咕著。
他將太宰治的嘴角向上拉了拉:「笑一笑嘛,明明是我用幻術造出來的。」
可他面前的太宰治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罷了。
森千羽泄氣。
「笑一笑嘛,明天我就要去實驗那個時光機器了,唉,沒什麼辦法,誰讓我作為人造人身上肩負著這些責任呢?所謂追求自由,聽起來就像是一場笑話。」
這句話說完,他瞧見面前的太宰治朝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森千羽很開心。他又用手揉搓了太宰治的臉頰好一會兒,口中說著什麼「真好,難得欺負你一回」、「做一些平日裡不敢做的事」。
說完他自己微微一頓。
不敢做的事?
森千羽捧著太宰治的臉頰,謹慎地靠近了一點,然後又靠近了一點,再靠近一點……
他吻住了他的唇。
小心又虔誠,像是在吻一朵花。
柔軟又沁涼,像是漫步在雲端。
床頭鐘錶的秒針「咔噠」「咔噠」地響著,森千羽心滿意足地放開了太宰治,臉上沒有一絲一毫不好意思的表情,有的只是理所當然。
「有些話,當著你的面是講不出口的。」
「我以前從未覺得自己身上的異能力是一種福氣,但現在我不這麼想了。」
「太宰。」
「上天賜予我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你。」
森千羽的眼瞳中盛著燦爛的星海,而處於星海中央的人,是太宰治。
他們對視了片刻,森千羽率先將手挪開了,打了個呵欠。
「你還是沒什麼反應嘛。」
「好睏,那我繼續睡覺好了。」
他再沒看太宰治一眼,倒在床上披上了一層雲朵。隨著他逐漸睡去,整個房間的幻境開始消散,所有的風、氣流、雲朵都漸漸回歸正常。
唯一沒有消失,依舊站在床邊的人,是太宰治。
終於,太宰治動了,他伸手觸及唇邊,停留了片刻,眼睫輕輕顫動著。
很快地,他收回了手轉過身,腳步極輕地走至門口,開門離去。
門關上的那一刻,床上的呼吸聲止住了,森千羽睜開了雙眼,靜靜遠眺黑夜。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