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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輕輕從側邊推開佳佳, 但下一秒佳佳的身體直接往邊上飛撞出去,頓時將旁邊的建築物撞塌, 碎石彈飛又墜下, 牢牢壓在被埋在裡面的女孩。
桂遲摸了摸自己流血的眼睛, 眼睛轉瞬恢復正常。
「我最討厭別人碰到我的眼。」他冷淡地說。
同樣的動作發生在向芽那邊,桂遲突然摸上自己的眼, 他冷冷地看著將近完成轉化的向芽。
「芽芽,父親來找你了, 你還想我嗎?」
他用最陰冷的語氣說著如此親密的話。
向芽不做聲, 連身後張繁宇出現也不再管, 只是指引力量扯動遠處的水汽打落在桂遲身上。
磅礴巨量的水流不停沖涌過來,但被桂遲一手輕輕攔住,一個透明的盾生成,擋走飛射過來的水流。
「芽芽,你的力量還是不夠,父親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嗎?要徹底喪失理智,憤怒、不停地憤怒……」
「才可以將我擊倒的啊。」
「永遠要顧全周邊的人,那樣怎樣行呢?」
桂遲隨手將手往邊上一推,片刻就將那磅礴的水流給推回海面,海面頓時炸出一個深坑,激起無數可怕的水花。
海浪此刻不停擊打海岸。
「做事優柔寡斷的人,永遠都是廢物。」
桂遲半闔著眼皮,涼涼地注視著眼前臉上花紋已經勾勒一大半的向芽。
向芽停止了攻擊,她與桂遲在昏暗的水霧中對視。
她想起小時候被桂遲收養的兩年,「廢物」這個詞語一直滲透在她的記憶。
那時候,向芽一直被困在陰暗的地下室,永遠只有一杯水放在欄杆之前,周遭都是溢滿的怨氣。
「肚子餓了?邊上的不是食物嗎?吃下它們,向芽,吃下才可以喝下這杯水。」桂遲如是說。
她實在餓到不行,忍不住將那些怨氣吞咽在肚子裡,但吃完後她覺得自己更加餓了,惡性循環般一直吃掉屋裡的怨氣。
直到終於吃完的那一刻,男人卻笑說:「廢物,才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
說完,就將那杯她夢寐以求的水輕輕碰倒,水流緩緩地流向一邊,蜿蜒出一道不規則的水跡。
向芽在水跡中看見雙目猩紅的自己。
那是一個黑暗中苟延殘喘的可怕怪物。
「力量吸收得不夠多,向芽,你還沒資格喝下這杯水。」
向芽在怔愣中聽到男人離開前,冷漠地拋下這一句。
……
諸如此類的畫面不斷在她腦海里閃過,她向芽在桂遲眼裡一直是個廢物。
不斷被打擊、不斷被否定。
力量永遠是不夠。
向芽回想起這些往事,回憶久了竟然莫名笑了起來,但她笑著笑著流起眼淚。
因為她想到自己的爸爸媽媽。
從安程將她帶回家後,這對陌生的父母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將她痛苦的記憶給洗掉。
可記事的記憶能被洗掉,身體記憶卻永遠不會遺忘。
每夜每夜的噩夢,每夜每夜的膽戰心驚,她曾經吃掉多少怨氣,她就要承受多大的惡意和痛苦。
如果說在孤兒院被排斥,只是因為與旁人看到的東西不同;那被向中河他們帶回現實世界後,向芽感受到的是自己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然而,是爸爸媽媽教會她去看到痛苦中的那些渴望,是爸爸和媽媽讓她學會憐惜這些讓她痛苦的力量。
洗掉記憶後,向芽以為這些怨氣是噩夢,她每晚都不願意入睡,就是怕面對這些噩夢。
那時候,媽媽黎娜會摸著她的腦袋,安慰說:「芽芽,它們讓你疼痛恐懼,是想讓你感受它們的痛苦。」
「它們是在向你求救啊。」
「那為什麼它們要向我求救?」遺忘很多事的小向芽不懂。
「因為它們感受到你是一個溫暖的小姑娘,就像天冷了,想來到你身邊取暖。」
黎娜親了親她的額頭,抱住自己的女兒。
「每一道靈魂,都需要依偎才能取暖。」
「芽芽,學會接納它們,你會好受許多。」
自那以後,向芽的噩夢漸漸沒了,她開始越來越少記得曾經做過的夢,就像是有人每夜在夢結束的時候幫她清洗了。
向芽明白,那些清洗都是爸爸媽媽做的,只是為她沒那麼難受。
是他們讓她逐漸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但桂遲,現在卻想盡一切辦法讓她憤怒,將她重新變成惡鬼。
向芽一直在笑,淚眼朦朧中看見張繁宇越過她,和桂遲打了起來。
她看著他們打得難捨難分,抬頭仰望上空還在投放向中河和黎娜被困的畫面。
『如果沒有力量,就保護不到我在意的人;如果擁有力量,就會讓你們失望……
那爸爸媽媽,你們會原諒我嗎?』
向芽痛苦地在心中自問。
這時候,阿比曾經贈與給向芽的命運天平再次出現,它輕輕浮在向芽的跟前。
柔和純潔的光芒不停從天平中散發出來,天平自主地墜下落右方,右側托盤出現一張白色紙條,上面清晰地寫著——
「成為人」。
這是命運之神給予向芽的忠告,讓她不要因為一念之差,錯過命運的提醒。
「對不起。」
向芽看著這張紙條,很輕很輕地說出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