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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 她一直沒有招新的試睡員賺取積分,大部分時間都耗在這裡。」
「因為, 她打算處理完桂遲的事, 就回到這裡, 徹底流放自己。」
「這裡是她為自己選好的自-殺地。」
聽到這裡,向芽詫異地抬頭看著施萊。
這個長相漂亮的男人,說著這番話時眉目低垂,耳邊的一縷長發也垂到肩上,頹廢地看著地面。
「安程的流放,對於經理人來說,是最可怕的懲罰。」
「靈魂會被放逐在寂靜廣闊的宇宙里,無法走到盡頭,永遠徘徊……」
「而這,還不是最壞的後果。」
「那麼多被流放的靈魂,去而不歸的他們最終下場是怎樣已經無法得知,我們也曾好奇這種懲罰是不是真的這樣可怕。」
「直到燕狸從流放之地活著回來,她一切表現都很正常,但我很快察覺這種正常表現下的異樣。」
「我嘗試去接近,了解這個曾經的強者,終於到了某一天,我偷偷跟著她來到這裡,她早就發現我了,但還是讓我進來這座建築。」
「當時她就坐在我現在坐的位置,反問我——」
「『施萊啊,你知道離死亡最近的時機是什麼嗎?』」
施萊回憶起那一幕,至今靈魂還是有顫慄的感覺。
「『就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啊』。」
「『靈魂流放了就再也回來不了了,你將會無時無刻不被面對死亡的恐懼和欲-望包裹,你明明很想活下去,但靈魂下一秒就會被讓人窒息的膜裹緊』。」
「『無法掙破,大口大口呼吸只會讓膜縮得更緊,永遠離死亡差一步,求生意志剛探頭,就會被掐滅』。」
施萊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向芽。
「燕狸知道靈魂一旦流放過一次,就再也回不來,每日她都是游離的,機械地行動著。」
「她如此,桂遲更是如此。」
「但燕狸是個怕辜負他人的人,她就算難受到想死去,也要處理完你的事再走入墳墓中。」
說到這裡,施萊眼神已經充滿了悲傷。
「你這次在夢境有些異樣,你能察覺出自己的變化吧?」他道。
張繁宇也望向向芽,心知這個異樣可能是指她失去記憶那段時間發生的事。
「嗯,」向芽沒有否認,「能猜到一些。」
施萊點點頭,他從挎包里拿出一個電子設備,點開放出從監管室里拷貝下來的片段。
向芽接過來,和張繁宇湊近一起看。
片段放的是她被白光沖刷後,在祭壇前殺死池明俊的畫面。
畫面中,她完全變了一個人,表情冷漠,表現得毫無人性,下手刺殺的動作快狠准,顯然經過專業訓練。
張繁宇神情複雜地抬頭覷了她一眼。
向芽還保持觀看的姿勢,臉色看起來沒有變化,影片結束後,她將電子設備還給施萊。
「這段畫面你們看完,肯定各有想法。」
「不是鬼上身,那個人就是我。」向芽低聲說。
施萊點頭,「沒錯,那人也是你,更準確說是以前的你。」
向芽眉頭緩慢蹙起,「但我的記憶里,我一直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爸爸媽媽對我很好,我也從未經歷過奇怪的事。」
「你這麼說也沒有錯,向中河和黎娜從不苛待自己的孩子,恨不得將所有的愛都給予自己的孩子。」
向中河、黎娜是向芽父母的名字。
聽到父母的名字從施萊嘴裡念出來,向芽心頭一跳,「你認識我父母?」
「我認識他們,但他們不認識我,因為這兩人是最初那一批經理人。」
張繁宇聞言,突然想起之前陸華跟他提及過的一句話——「可再冷漠的經理人里,也有視試睡員為孩子、朋友、家人……甚至是愛人的存在啊」。
向芽極有可能曾經是試睡員,然後被向中河黎娜夫妻倆看做是自己的孩子。
果然,下一秒,施萊就說出了這個秘密。
「你的父母是很厲害的經理人。」
「1985年,安程剛剛建立,年輕的向中河和黎娜因為個人能力出眾,被特招為經理人,那時候安程的經理人分為2種類型,一種是實力強大的人類,一種是死去的鬼魂。」
「他們在安程幹了十來年,積分大部分都積攢起來,在98年的時候,他們提出辭呈,原因是黎娜懷孕了。」
「第二年,黎娜生下一個女兒,夫妻倆取名叫向芽。」
「但小向芽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生病,怎麼都好不起來,夫妻倆用積分兌換健康,但一點效果都沒有。」
「黎娜覺得這是曾經的職業帶來的報應,他們不應該拉人類進來靈異酒店冒險,儘管他們手裡的試睡員都是自願簽訂合同,但她還是自責地將所有過錯攔在身上。」
「小向芽沒有活過三歲,黎娜和向中河痛苦了好幾年,直到……」
向芽像個旁觀者聽著這一切,她表情冷靜得不像話,似乎並不為自己不是父母親生女兒而悲傷。
張繁宇若有所思,他道:「是平行宇宙。」
陸華曾提過安程有野心將業務擴展到平行宇宙中,這個世界的向芽在小時候死了,不代表其他宇宙的向芽也死去。
施萊有些訝異,他探究的目光不停打量張繁宇,暫且將心中的疑問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