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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自從古人沈之流變成畫後,大霧就出現且有驅趕他們往客棧里走的趨勢。
『既然這麼想讓我進去客棧,那我不進去豈不是辜負背後操控者的心意?』向芽收回視線,心裡暗忖道。
向芽拉緊張繁宇的手,目光炯炯地盯著眼前已經倒下一半的牌匾。
身後的張繁宇不急不慢地陳述著被敲暈後的事。
「等我醒來時外面天已經大黑,客棧裡面來了許多客人,樓下到處都是人聲。」
「我捂住發疼的傷口走了出去,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站在樓上,斜斜看見沈之流、李經理他們正在主樓里和一些……」
他喉嚨上下微動,回想起晚上那畫面,張繁宇只覺得瘮人。
向芽這時也停下了腳步,眼前就是客棧的大門。
半開的大門感受到活人的接近後,徹底大開,烏黑的門檻正在眼下,正對向芽他們的客棧裡面逐漸響起了熱鬧的人聲,從遠到近飄來,愈發清晰。
而一群透明的人身線條憑空出現在主樓客廳里。
向芽心跳突然加速,屬於很久很久之前的記憶仿佛將要復甦。
「那些人」穿著更加古老的服裝,推杯換盞,笑容親切。
「有人」抬手,呼喚邊上小二過來加酒;「有人」身體左右微搖,哄睡剛哭完的嬰兒;「有人」正拿著一本藍色小冊,垂頭嘟囔。
恰好那人思考之際,下意識抬頭看出了門外,似乎也看見呆站在大門前的向芽……
而在向芽眼裡,陳舊破敗,蛛網滿生的舊客棧正在重新煥發生機——倒塌的屋門立起,腐朽的木柱變得嶄新,破陋的屋頂裝修低調樸實。
樓宇中的那些人,他們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凝實,手執冊子的男人微笑著朝向芽招手示意她進來,還說著話。
「小芽芽,好久不見。」
……
「他們和一些形貌似人但長得很奇怪的精怪們聊天,邊上時不時還有會動的紙人出入客棧,就像活人一樣行動著。」
張繁宇的話和那句飄忽的話重疊在一塊,向芽這下卻感覺自己像聽不真切一樣。
或者說她不想將那遙遠的聲音聽得真切。
她捏緊張繁宇的力度不自覺重了起來,張繁宇似乎察覺到她內心的抗拒,走得離她更近些,試圖給她更多安全感。
但向芽沒有因為內心的抗拒而拒絕進入客棧,相反,她僅是表情凝重了一些,腳已經踏了半隻進去。
她放鬆手中力度,捏捏張繁宇的手心,示意他可以繼續說的。
「原本沉靜的客棧像在另一個世界裡徹底『活』了過來,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來之前,燕狸說這裡接待的客人是人妖鬼不分,但等我終於看到這一幕,我卻覺得很可怕。」
「人妖鬼不分的世界,大家的界限正在漸漸模糊……」
「沈之流,包括他旁邊神態渾渾噩噩的方翼,以及身為鬼魂的李經理都察覺不到這種界限的模糊。」
張繁宇潛意識裡覺得這種事後果是常人難以承受的,但他直到現在還是不能準確描述出來那種詭異的感覺。
他忍不住說道:「大家像被框住在一個寂靜的世界裡,所有人都會被模糊掉,變得不像自己,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很可怕,很可怕……」
張繁宇將直覺覺得可怕的事情,著重強調了幾次。
向芽也忍不住放下對眼前的詭異場景的在意,她停下腳步側首望著他,儘管知道張繁宇聽不見,但她還是脫口而出地問。
「為什麼?」
張繁宇又像是能接收到她此刻的問話,時機剛好回答上這個問題。
「因為,因果線模糊了。」
張繁宇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他說出來的那刻,連自己都驚訝了。
因果線這三個字,向芽和他都聽過,從燕狸那裡、也從林天那裡聽過。
但這幾個字,二人都是諱莫如深,不願意說出更多。
向芽皺緊眉頭,立即扭頭正視前方熱鬧的客棧內部,那些人的身影都晃悠了幾下,像被石子投擲過的水面,產生一道道波紋。
一瞬間,虛影又恢復正常,他們的身影甚至越來越凝實,如同再世為人一般。
張繁宇努力甩走這種陌生又危險的感覺,自顧自地說下去,「當時我發現他們的異常,但是無法叫醒他們,而那個時候,客棧的老闆梅塵夢回來了,她一直看著我。」
「我認出她的裙擺,知道敲暈我的人是她。」
「假扮你的那個女紙人也纏了上來,她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但在我的眼裡,她完全是一副紙人的狀態,頂著和你毫無相像的模樣,詭異地貼上來……」
「梅塵夢那時候正盯著我,我那時才反應過來,她和紙人都誤認為我看不見他們真實的模樣,於是我假裝沒察覺到異況。」
「但也要儘量保證沈之流他們不被那些精怪們纏住,我想辦法離開客棧,很快發現黑夜之下外面濃霧一片,根本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我當時想到的辦法是只有等到晚上12點,我們才能借夢境進入躲避。」
聽到這裡,向芽已經顧不上那個陌生的古人像發現了她,正越過荒草叢生的地堂,想朝她而來。
她快速地在張繁宇的手裡寫下「艽」這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