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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熄滅的同時,負一層亮起了暗綠色的幽光。
空曠的負一層中間擺放著和房間模樣相似,但大了一整圈的圓形布墊,周邊是飄揚的黑白經幡,布墊更前方是高約一米的圓石柱,柱身雕著神態怪異的鳥獸,猙獰混沌。
向芽呼吸不禁放輕,安靜的空間下,她仿佛只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聲。
這一幕太像她在衣柜上看見的畫面。
女人慢慢地走出電梯,向芽的牙關在顫抖,抖得一定程度,身體像突然空了一塊,她在神經繃得最緊時,踏出了第一步。
「這裡是祭壇,害你的東西不會跟著下來。」
「你只需要乖乖呆在布墊上,睡一覺,夢就醒了。」
女人的話語如同鬼魅貼著耳邊低喃,向芽停在離祭壇3米遠的地方,張口問:「為什麼它不會跟下來?」
果然,女人在偽裝這是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哪家酒店會在地下一層擺起這玩意兒,尋常人看見絕對會防備起來,但對方理所當然的態度令人生疑。
也許這次夢境有減弱人認知的負面影響,她怕自己在這裡待久了,會連來這裡的目的都忘記,到時候就怕真變成夢境裡的一員。
女人說的話肯定有深意,向芽要抓緊時間了解這裡。
「神的力量可消滅一切黑暗,你擔心的健康,困擾的人生,心底里微小的願望,神全都聽得見,它能幫你……」
越聽越覺得像邪-教發言的話,向芽嘴巴抿得緊緊,「代價呢?」
「代價?」女人倏地轉過身,定定地盯著向芽,勾起唇,「沒有代價,你只需要待在這裡。」
「我是來幫你的。」
向芽心裡直罵道:『幫你的死人頭,幫著殺我是吧?』
她沒有再向前,目光跟隨女人的身影移動,看著她逐步走上圓柱旁邊,轉身眼眸向下,平凡的面孔下藏著無法言說的瘋狂。
她的眼神悲憫。
「神一直在注視著我們。」
明明滅滅的火光落在女人身上,與橙紅的花裙子交映出詭秘的圖樣。
女人長得壯實,她的影子落在背後就像龐然大物,仿佛在具象她說的話,影子正一動不動凝視向芽。
向芽跟著眯起眼睛,眼前的人長有和國內大多數勤勞樸實的阿姨的身材,長相普通,若在現實中,她對這樣的人最不設防。
但這樣的人,卻假扮神明,站在高處視向芽為螻蟻。
她突然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段子,說現在的大學生可能連四五十歲大媽們的力氣比不上。
向芽深以為然,而且她身體向來孱弱,如果和對方正面剛,她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目光快速地略過周圍,這一層並沒有其他通道,唯有乘坐身後的電梯能離開這裡。
視線最後停在女人隔壁的石柱上,站在現在的位置,她能更清晰看到柱內景象。
石柱頂端下陷出一個圓坑,離頂端約三分之一柱身有一個尖嘴突出,尖嘴正對的下方有兩指寬的黑竹平放在地。
黑竹直直放著,直至末端來到布墊,隱在後方。
向芽腦中莫名閃過一個畫面,衣柜上消失的斷頭被置放在圓坑中,水銀淋在頭顱,混合鮮血從尖嘴流下,沿著細竹節一路流到布墊,渾濁的液體浸濕布墊,空氣中瀰漫腐濕的味道……
向芽有片刻失神,很快眼神清明過來。
內心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她無法肯定自己所想是否對的,但面臨困境,她總得試試。
停頓許久的雙腳終於動了動,這次,向芽不再往前走,而是向後倒退,眼睛一動不動地望向神情逐漸驚訝的女人。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向芽清亮的嗓音響起。
她是因為被鬼物追殺,跟隨女人下來的,向芽知道原因,女人更是利用這點引誘她下來。
但向芽卻再次反問一次,顯然,她猜到「自己」下來的原因不是這個。
女人驚訝的神情漸漸扭曲,她像突然驚醒,右半張臉色恐懼,嘴角下拉成括痕,又懼又悲。
而左半張臉眼球通紅,嘴角長出暗黃的獠牙,牙尖咧到臉頰,怨毒的視線死死鎖著向芽。
女人知道向芽猜對了,她以正常人類無法企及的速度直衝下來,但右手瘋狂地撓破脖子阻止自己,鮮血從大動脈處洶湧噴射。
對方一路跑,鮮血一路噴射,白色經幡濺滿了一灘灘血。
向芽人生第一次親眼目擊動脈斷了的血腥畫面,臉色唰地白了,小腿軟到想抽筋。
可她還是強忍住拔腿後跑的衝動,有節奏地後退,只等聽到她想要的答案。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她再一次問。
女人此刻的臉徹底變成惡鬼模樣,她張大巨大黑口,朝向芽悽厲嘶吼,下一秒,飛身狂跑。
向芽的鞋跟已經踩進電梯,她的右手懸在樓層按鈕上。
「我說,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最後一次,她用盡全力吼出這句話。
「佳佳。」
「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哈!」
尖銳和痛苦重合的兩句話同時響起,向芽按下了關門鍵。
緩緩合閉的門縫中,她看見女人停下腳步,低頭眼睛直勾勾翻起,嘴角帶著暴虐的笑意。
「我會找到你的。」
電梯門合上,一滴冷汗從向芽的額角滑下,「到一樓,我要逃出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