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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黃了還像剛才那樣能看見整塊線路圖,會驚訝原本生在本體腳下的影子,竟然翻轉到能和本體同一水平面。
兩個向芽神情幾乎一模一樣地隔著模糊的膜在對視。
向芽舉起手腕,直直照向對面,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手繼續朝樓下而去;
而另一個「向芽」則往樓上而去。
平行線交叉完,重新回歸到平行的狀態。
向芽離腦海中的小綠點越來越近,她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小地圖上,而是定定地看著不遠處打開房門的房間。
屋內的暖光傾瀉一地,安靜流露在外面的走廊上,仿佛和室外詭異的黑暗世界隔離開。
向芽猶豫再三,還是往那大開的房間走去。
幾秒後,她來到門前,認真地看著空無一人的屋內,喊道:「張繁宇?」
張繁宇圍著一條碎花圍裙從室內走出來,溫柔地笑著看向芽:「老婆,你回來啦?」
這聲老婆讓向芽很是震驚,她什麼時候和張繁宇結婚了?
突然,她的腿上一重,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忽然出現坐在地上,抱著向芽的大腿,正仰頭看著她。
「媽媽,樂樂要你抱抱。」
小女孩完美繼承她爸媽的優點,配著甜甜的聲音,乖乖地喊媽媽這一畫面看得人心都化了。
向芽的神情不由得柔和了起來。
但說的話還是在拒絕:「樂樂是吧,很抱歉,我不是你媽媽。」
小女孩憋起嘴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委屈地扭頭看向自己的爸爸。
「爸爸,媽媽不要我們了。」
張繁宇一愣,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向芽,「芽芽,你又被記憶弄混亂了?」
「你忘記我們早就從副本里出來了嗎?桂遲早就死了。」
向芽皺眉,正想出言反駁,突然腦中冒出新的記憶,一段關於他們如何艱難地殺死桂遲,以及事後大家生活漸漸穩定下來的記憶。
這樣的情況就像是她在安程開會時,因為時間循環問題,憑空多出來的記憶一樣。
記憶不似作偽,真實得仿佛一直存在。
向芽捂著漸漸發疼的腦袋,拼命甩動腦袋,試圖將這段多出來的記憶給甩走。
小女孩樂樂擔憂地抱著她的小腿,緊張地說:「媽媽,媽媽,你頭很疼嗎?樂樂幫你吹吹。」
對面的張繁宇立即緊張地跑過來,扶住向芽,低聲問:「芽芽,沒事吧?進屋裡先歇息一會兒……」
向芽渾身疲軟,腦海里多出來的記憶將小地圖給弄沒了,她手腕上的燈也消失不見,就連衣服也換成比較成熟的風格。
向芽恍惚,感覺進入《羅生》後的經歷發生在多年以前,進副本前的記憶變得越發模糊,需要認真想才可以想起來,但有些細節還是記不清。
這種模糊的感受讓向芽十分不好受。
邊上的張繁宇已經扶著向芽想帶她進屋了,樂樂也很乖巧地先跑進屋內,幫忙收拾沙發讓向芽休息。
「媽媽,快進門休息。」她甜甜地說。
向芽下意識對樂樂微笑,但她還是在被扶住半邊身子的情況下,努力掙出自己的手臂,另一隻手使勁捏住邊上的門框,怎麼都不願意進去。
因為她想起有人很久以前和她說過一些話——
記憶這東西可以清洗,也可以恢復。
人是不能依靠記憶生存的,自己所見所聞也不一定真實,要想鞏固記憶不是靠回憶細節,而是親自去驗證過,才能接受。
此時此刻,向芽為這突如其來的記憶而驚慌,她不能坦然地接受,她要離開這裡去證明真實。
她拼盡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溫聲說:「不行,我不接受……」
張繁宇像感受到她心中的想法,他繼續勸道:「芽芽,別走,樂樂和我都是真的,你看,我手是有溫度的。」
他的大手包住向芽的手。
樂樂聽到爸爸這句話,以為向芽狠心要離開,她眼淚汪汪跑過來,但短腿絆倒邊上的玻璃茶几,腦袋直接砸落下去。
向芽震驚地目睹這一幕。
樂樂的腦袋砸碎玻璃,好幾塊碎片插進她的腦門,鮮血嘩啦啦從她稚嫩的臉蛋流落。
「媽媽!媽媽!」樂樂哭得很大聲,眼睛被血滲進去,睜不開,只能一邊哭一邊跌跌撞撞地跑來找向芽。
張繁宇聽到樂樂的哭喊聲,緊張地鬆開手,大步往樂樂那邊去,他慌張地檢查樂樂的傷口。
向芽嚇愣在原地。
張繁宇著急地喊向芽:「芽芽,你還愣在原地幹嘛,樂樂受傷需要你啊!」
向芽腳步一頓,心疼得腳尖忍不住往前探。
她死死看著他們,咬住舌尖,試圖讓自己清醒。
下一秒,向芽緩緩將探出的腳收回,緩慢搖頭,「對不起……對不起……」
「媽媽不要樂樂了,嗚嗚嗚……」樂樂捂住傷口想衝過來。
向芽花費巨大的毅力控制自己不撲向前方抱住她。
她後退的速度越來越快,口中的對不起一直沒停過。
直至完全遠離房間,靠在走廊上的護欄邊喘息,向芽定定地看著張繁宇和樂樂站在屋內用歹毒的眼神盯緊她。
房間的暖光緩慢熄滅,回歸黑暗。
剛才發生的美好和巨變如若鏡花水月,但帶來的痛楚卻讓向芽晃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