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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左眼已經完全通紅,右眼還是澄清。
佳佳看著眼前神情陌生的姐姐,身體「嗖」地升騰起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這一刻,她仿佛成為了獵物,被野獸盯上。
這樣的姐姐太可怕,就像是只要向芽輕輕一動,就能了結這幢樓一切生物的性命。
佳佳心裡飛過這種想法時,向芽也抬起了手,伸向佳佳的臉。
冰冷的手心撫上來,如同寒冰貼面。
佳佳總覺得下一秒,自己的臉頰就要被一個手掌穿插進去。
但手心很快放下。
血斑緩緩從眼球表面退散。
「不,不是所有記憶都有保存下來的意義。」
「我的記憶里只有疼我的爸媽,沒有悲慘,沒有痛苦。」
「我是正常人……」
「我,不是怪物。」
向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什麼,但許女士這件事帶來的衝擊,令她身體最深層的意識一直在波動。
然而,若是燕狸此刻還在監管室的話,會發現向芽的手鐲道具這次並沒有吸取她的血。
她在從未被控制,完全清醒的情況下,發生了蛻化。
眼球恢復正常後就沒再發生剛才駭人的場面。
佳佳眼睛始終緊緊鎖住向芽,她輕輕拉起向芽,「姐姐,你還好嗎?」
她沒有詢問原因。
面對對方的問題,向芽罕見地沉默下來。
過了會兒,她才開口:「佳佳,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我需要理一下。」
「好,佳佳永遠不會和別人說出姐姐的秘密。」
向芽努力扯出笑容。
她看向一旁臉色冷淡,但還在一直扶著她的許女士。
心想當務之急還是要解決許女士的事,她已經將分-身出現的原因推理出來,現在就差推斷出那些源源不斷被運到地下空間,又運回來舊病棟的老者是怎麼一回事。
向芽重新往樓上走。
她問:「李輝奇,你剛才提過那人是你9樓的新鄰居,那人後來怎麼樣了?」
話題轉變得極快,一下拐回到之前說的事上。
許女士眉毛一皺,「那人和我不熟,不過療養院說要拆建時,他從原本的強烈反對,忽然變成同意。」
「我不喜歡他,整天求生拜佛讓自己活長命點。」
「這種事就很可笑,將個人生死完全寄托在神明身上,難道不會讓自己變得更加膽小?」
——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讓神明厭惡;怕好事只是曇花一現,無法好好享受,而是抱著惴惴不安的心,總擔憂下次好運還會不會來。
那虛無縹緲的神明,反而變成了綁架活人的存在。
許女士看得太透,所以才認為李輝奇這人可悲又可笑。
向芽想了想,又問:「那你在夢境看見過他嗎?」
被問起這個,許女士又開始怔忡,吶吶道:「他好像不在……他怎麼會不在呢?」
「每個人都應該在的啊……」
向芽聽明白了這兩句話——這個叫李輝奇的老伯,既沒有出現在舊病棟,也沒有在許女士創造出來的新病棟里。
而且,剛才出現的神秘男人是在李輝奇的房間,還是以一個年邁老者的身份出現。
如果將雜鬼、桂遲,和地下空間裡的祭壇、被運輸進來的老人、熱衷對信仰神明的李輝奇,幾者聯繫起來,答案漸漸清晰起來。
現在還差厲鬼許虹芳了。
佳佳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記和姐姐說,剛才向芽的動靜太大,她光顧著對方,差點連事都忘記告訴。
她在幾人準備登上8樓的時候,快聲說:「姐姐,8樓到9樓的銜接處,都掛滿了老人的屍體。」
向芽聞言加快上樓的速度,樓梯口已經站著「陳婆婆」他們。
幾人臉色蒼白地抬頭望向高處,聽到許女士的腳步聲,不約而同看過來。
「趙伯」一看到許女士,像被人摁下情感宣洩鍵,突然神情驚恐抱頭蹲下。
「走啊,我不要留在這裡,快離開快離開!再不走就會死的!」
許女士徑直走向「趙伯」,狠狠拖他起來,語氣嚴肅:「我站在這裡,誰能讓我死!」
「陳婆婆」和「黃爺爺」臉上沒有之前的輕鬆,他們異口同聲說:「不,已經死剩我一個/我一個,逃不了了……」
許女士兇狠的神情凝固,她愕然地回頭死盯著一路同行的同伴。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死剩我一個,大家不是好好的嗎?!」
「陳婆婆」苦笑,她指著是垂掛在牆壁的屍體,「原來『我』早死了好多遍了,我能感知到他們都是我。」
「來到這裡,你還沒感覺出來麼?你也是我,他也是我。」她指了指旁邊的「黃爺爺」。
向芽心下一凜。
『糟糕。』
她忙朝許女士跑去,怕會發生些不好的事。
但許女士緩緩放下手掌,她神情閃過迷茫恍惚憤怒……最後一切情緒都收斂進身體,她面無表情地看著三人。
「都走到這裡了,你們不想找到真相?」
她在問著自己。
「陳婆婆」和「黃爺爺」笑了笑,神情恢復平時那笑呵呵的模樣。
「我們支撐了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那點子希望麼……」「陳婆婆」溫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