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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繁宇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更遠方,比荒原更高的海牆矗立在世界的盡頭,一整片由漩渦構成的渾濁深海逐漸展現在眼前。
荒原西南方向的止境,不知不覺變成紅黃摻雜的流沙,成千累萬的砂礫從稍高處泄落。
如同現實生活中瀑布,在高處急轉直下。
只不過夢境的更加險峻,以及詭奇。
而流沙在轉折處,陡然墜下的一刻立即轉換成深藍色的水滴。
紅、黃、藍三種色彩完全沒有融合的痕跡,加上物體性質屬性的驟然轉換……
硬生生地將人格世界割裂出兩個地帶。
此刻風景,色彩濃烈又大膽,突兀又怪異,卻偏偏止不住地吸走所有人的注意力。
眨眼間,太陽飛行器就將二人帶到流沙墜落變成水滴的轉折處。
他們即將進入浩茫兇險的意識海上空。
張繁宇垂首,凝神看著底下。
儘管他沒有深海恐懼症,但看見這一幕,手腳還是不由得發冷。
張繁宇下意識緊抓住漿柱,他盯著即將來到腳下的巨大漩渦,腦海里莫名划過一個想法——
要是這裡真的能抵達到另一個人格世界,這麼多漩渦,會不會就代表了,主人格本人就創造了如此多的副人格。
他們有些還在沉睡當中,有些已經具備吞食的力量……
一想到意識海背後代表什麼,張繁宇也忍不住喉嚨發乾。
旁邊的飛行員瞧見他認真嚴肅中又有一絲緊張的神情,不由得朗笑一聲。
「嘿嘿,不要害怕,大不了待會兒掉下進入一個犄角旮旯的人格房間裡,費些時間走出來。」
他迷戀地摸摸手中的柱體,喟嘆:「可惜神聖的太陽陪我們冒險的時間有限,時間一到,它流下的焰漿就會變成液體……」
「上次,我就是乘著它來到這裡,還沒來得及去想進入的世界,它就融化掉柱子。」
張繁宇心感不妙,安靜地聽著他繼續說。
「後來我從高空墜落,穿過一個漩渦,跑進一個黑漆漆的世界中,那裡什麼東西都沒有。」
張繁宇心想:『因為人格還未成型,世界自然是一切都沒有。』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路回來,先是繞到另外一個熟一點的人格妹妹那裡,再跑過2個世界,才回得來。」
『通過融化地帶去抵達到其他世界,這個是最快的途徑;但聽他這麼說,繞路的法子也能穿越其他世界,也就是要走過我之前經歷過的門。』
張繁宇一邊聽一邊分析。
飛行員鬱悶的情緒僅是一瞬間,轉眼他又滿臉興奮地盯著張繁宇。
「嘿,兄弟,說起來我剛回這裡就碰上你,你說我倆是不是很有緣分?」
張繁宇沒有立即回答。
他盯著遠處飄飄浮浮,在各個漩渦間努力平衡自己的小人點,太陽穴猛地一跳。
如果他沒看錯的話,那海上浮著的人,貌似是新認識的試睡員沈之流?
張繁宇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地說:「是挺有緣分的。」
聞言,飛行員滿臉開心。
張繁宇側過臉看著他,問:「如果太陽像現在這樣還能保持行駛,你是怎樣選擇想進去的漩渦跳下去?」
飛行員臉上笑容一頓,很快,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的眼睛,能看到意識海的真實。」
他反問:「你是不是看到的都是藍黑色?」
張繁宇點頭沒否認。
飛行員目光悠悠地看著遠方海牆,他也留意到底下努力飄蕩著的沈之流,拍了拍漿柱,太陽頓時往沈之流的方向飛去。
太陽疾馳的期間,飛行員不忘解釋。
「但在身為副人格的我們眼中,意識海的漩渦中心會有不同顏色的光飄出。」
「有了顏色,就代表那裡有人格存在,穿過漩渦,就能到達那個世界。」
「有時候太陽收回焰漿柱子的時機湊巧,我能跳進自己想進入的房間;有時候倒霉些,就乾脆隨波逐流滑入任意一個世界。」
「嘿嘿,不過這樣的生活才更符合冒險的定義。」飛行員一臉嚮往和得意。
「那要是沒有顏色光呢?」張繁宇問。
飛行員指著底下某處中等大小的漩渦,「喏,那個就是了,」
「這種啊,大概和你們見到的是一樣,沒有光,只是單純的海藍色。」
他又指著就快要接近的沈之流,「他很厲害嘛,竟然能從腐屍的海上世界找到意識海。」
「那傢伙只會待在他那個意識海里,但沒我好相處,找到他的人都會被故意推入其他危險的人格世界中。」
「現在海上飄著這個人,厲害!」
飛行員咧嘴大笑,單手豎起大拇指表示對沈之流的賞識。
「這娃娃一看就是能跟我去冒險的料,竟然還能越過海牆,摸到我這邊,不錯不錯。」
張繁宇認真聽著他的話,抓到「越過」、「海牆」兩個詞語。
他目光立馬鎖緊前方往兩邊無限延長的碩大海牆。
遮天蔽日,類似末日降臨的滅世感撲面而來,聽著飛行員的話 ,他腦海里立即建構了一個場景——
在眼前海牆的另一邊,也有一面同樣的海牆與它相抵,兩者合二為一,就有點像英語字母里「w」中間的兩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