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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腳下是鼓鼓囊囊的肉團, 而混亂生長的肉塊像是在呼吸, 伴隨每一次的呼吸起伏,都有新的黑氣從山身上下陷的縫隙處擠出。
黑氣溢出逐步吞噬多出來的血霧。
桂遲冷眼垂眸盯著立於肉山前方的凶神,對方正以一己之力在揮斬散出來的黑氣。
每一次揮擊,溢出來的黑氣就被刀影斬滅。
雙方形成兩道涇渭分明的線。
桂遲鬆開捂臂的手,憤怒之下臉色愈發平靜,他就像忽然變了一個人,和剛才情緒波動的自己割席一般。
他道:「遊戲進行到這裡,是我做事太過磨蹭了。」
桂遲手裡變出一把黑刃,刀尖毫不猶豫地對準自己的心臟處。
「嘖,真對自己不滿意。既然如此,只能儘快處理眼下這一切吧。」
話音剛落,刀尖用力刺入心臟。
磅礴的黑氣從傷口處爆發出來,一半洶湧反撲吞食血霧,另一半滲入足部下方的肉山。
肉團「呼吸」的頻率越來越快,感覺將要緊繃成一條線,直到某個時刻「砰」一聲爆開。
桂遲在殺死「自己」。
眾人心底不由自主冒出這個可怕的認知,第一次刷新對桂遲的印象——瘋狂、極度的心狠手辣。
桂遲身影渙散的片刻,所有人清晰地聽到夢境的各處都迴蕩著他的輕笑聲。
「和我一起迎接死亡吧。」
隨著這句話的落下,夢境開始震動崩毀。
夢境副本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存活者驚恐地仰望上空,他們發現數不清的、和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裂成碎片的天空之鏡。
碎鏡顯示宇宙中無數個自己在經歷不同的人生,但大部分都遵循這個時空的軌跡,因為他們看見碎掉的天鏡中的「自己」,正經歷眼前相同的遭遇。
有些碎片時間流速快一些,也有的慢一些。
快的時空眾人死狀慘烈,慢的時空仿佛也察覺到時空的秘密,驚恐地望過去……
所有人回首了過去,也窺視了未來。
夢境之外,時空碰撞,因果打亂,詭秘已生。
眾人心裡沒來由地恐慌,仿佛被命運提前宣讀判詞。
不安、失控的崩潰感從心底的罅隙中長出。
……
夢境的劇變,引起監管室的譁然,幾乎所有經理人都驚恐地站起來。
「夢境之外,究竟是什麼?!」
「我們的試睡員真要死嗎……」
有和試睡員感情深厚的經理人開始痛哭起來,她剛才看到試睡員的死狀,心裡幾乎認定是事實。
「桂遲瘋了!」有激動一點的經理人衝到民泰那邊,一拳砸在他臉上,「你快阻止他啊!」
「徐墨陽和陳之靈都在裡面,你為什麼不救他們?!」又是一拳砸在他臉上。
更多的經理人衝上來揪起民泰,怒罵道:「桂遲究竟想幹嘛,他要報復我們所有經理人嗎?」
「警戒處為什麼要護著他?在場就你和他關係匪淺,你快給我們坦白!」
民泰擦開嘴角的血跡,瘀紫色的傷口瞬間恢復。
他也被打出一肚子氣,冷笑道:「原因?你們怎麼不問問安程讓我們成為經理人的原因?」
「警戒處才是最正確的存在,你們引以為傲的理事會才是真正毀掉安程的東西!」
短短兩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十分多。
有人愕然地愣在原地,細想之下,似乎也發現安程管理的許多不妥之處。
陶白文旁觀完這場鬧劇,他稍微拔高聲音喚回大家的注意。
「可我們還能好好地以另外一種形式活著,安程沒有大家想像中的危險。」
「還有哇,警戒處在默認讓桂遲搗亂,桂遲在傷害我們的試睡員,我們為什麼要自己先替罪人開脫。」
民泰隔著人群,皺眉與陶白文對視。
陶白文看著他的眼,給眾人道:「當務之急是讓夢境中的試睡員活下來。」
有人慌亂地追問:「怎麼救?SS本夢境根本沒有安全室,S本還能救下來,SS本夢境怎麼救回來……」
「我們貿然進去,就會發生像唐雙葉當年一樣的情況,身體被怨氣力量破壞,還沒救到人就死了!」
民泰聽到這些追問,嘴角勾起,滿臉諷刺,他倒要看看陶白文說出什麼辦法救人。
陶白文冷靜地環顧不知何時圍上來的經理人,大家都用一種焦急急切的目光看著他。
他表情不變,但襯衫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緊緊貼在背上。
陶白文簡略地拋下一個字,仿佛仍然維持他的賭狗人設。
「賭。」
「賭向芽能救下所有人。」
他手臂突然伸直,食指指向畫面中已經不省人事的向芽。
場面一瞬間靜寂下來,下一秒,爆發出巨大的爭論聲。
……
被陶白文莫名寄予厚望的向芽正處於瀕死之際。
她對夢境崩毀的處境不知,也不知道作為一個大活人,她的身體卻已經虛弱到近乎透明。
直到一道陌生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叫喚著她。
聲音迫切又悲傷。
「醒醒!不要睡了,快離開這裡,不要睡了……」
類似的內容反覆不停地說,直至對方喊出她的名字。
「姜莉,醒醒!快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