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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流傳最廣的,就是昭明侯夫人,行事果斷公正, 並不因私廢公,反而狠狠整治了犯錯的族人,為百姓討還了公道。
這樁案件, 最後以金陵賈家和京城賈家分宗落幕,曾經枝繁葉茂共有二十房的賈家變成了兩支。其中依附於昭明侯府的, 只有五房人家了,而另外的十五房人家自成一脈,此後便不再隸屬一處了。
與此同時, 史家、王家等老牌勛貴家族,也都紛紛派遣得力的屬下, 去族地整治一番,並且都上了請罪的摺子。
司徒曜收到這些摺子, 心中喜怒難辨,他自然明白這是臣子們在向他表態,彰顯他們並無忤逆的想法。可是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他卻不能大動干戈,只得高高提起輕輕放下,無法一次將這些毒瘤都拔除。
一則這些人的先輩們,都是跟著□□打天下的重臣,大乾國一直優待他們,不可一次都處置了。
二來司徒曜老了,他如今已經年過五旬,底下的兒子們都蠢蠢欲動,本就想著取而代之。若是他真的寒了這些勛貴們的心,唯恐朝廷動盪,須知大乾國的軍權,幾乎都在這些人家手中流轉,一個不甚就是一場大亂。
故此最後大多數人家的處罰,也是以罰俸和降職為主,算起來就是賈赦最慘了,好好一個超品侯爺,變成了一等將軍。
不過賈家已經沒工夫理會外界風雲了,賈史氏病了,賈赦也臥倒在床,太醫來診治之後,給出的說法都是鬱結於心。王熙鳳等人日日在床前侍奉湯藥,對於外界的試探打聽,只閉門不聽不看,做足了孝子賢孫的表現。
只是賈赦的病是裝的,而賈史氏的病是真的。
賈史氏是人老成精,雖然賈赦沒有告訴她真相,但是從賈赦日常的表情來看,這個兒子裝的實在不像。她在心裡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惶恐,自覺自己的兒子和孫子,有天大的事情在瞞著自己。
直到賈璉從金陵回來,對著賈史氏全盤托出之後,她就病倒了。
賈史氏如今已經八十多歲了,這一生的經歷也算得上跌宕起伏。
少時是侯府家的大小姐,又嫁給了國公府的大少爺,整個京中的小姐妹誰不羨慕她。一輩子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人到中年卻慘遭打擊,丈夫去世後,賈家迅速衰落,靠著她一個人勉力支撐,過得實在艱難。
再到後來大兒子和二兒子反目成仇,一向被她疼寵的小兒子避居梨香院,這輩子算是廢了。
好在還有個賈璉,他已經長大了,深受陛下信重,能夠撐起賈家的門楣,如此賈史氏才算是放了心。
可是如今賈赦和賈璉唱的這一齣戲,賈史氏卻是真心看不懂了。
因著賈璉和王熙鳳確實能幹,賈赦又和自己離了心的緣故,賈史氏這些年除了含飴弄孫外,對於賈家的事情基本不管不問了。左右缺了誰的也缺不了她的,子孫又都孝順懂事,她索性就不操心,做個養尊處優的老封君。
可也是因此,賈史氏對賈璉暗地裡的動作,可謂是一點都不清楚。
所以當賈璉從金陵回來,把自己的計劃透露一部分的時候,賈史氏幾乎嚇了個魂飛魄散。
什麼叫做藉機死遁,舉家守孝,脫離京中人的視線?
她日夜懸心,終於耐不住這番憂思,躺在床上下不來了。
這一日已經臨近冬至,賈璉從賈赦房裡出來,去了榮慶堂。
王熙鳳正端了碗,服侍賈史氏喝藥,見著賈璉進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很有眼色的把碗遞過去,自己尋了個由頭出去了。
「老太太,您今日氣色看著比昨兒強些,可見劉太醫開的藥起效了。」
賈璉端著一副笑臉,慢慢晾著手中的藥,舀起一勺準備餵給賈史氏。
賈史氏擺擺手:「這藥苦的很,一勺子一勺子的喝太遭罪了,你拿來我一口氣喝了,反倒痛快些。」
賈璉聽了,又攪動了幾下,摸著溫度合適了,這才遞給賈史氏。
她一把接過碗,幾口喝完了,眉頭緊緊皺著。
賈璉聞著就知道那藥難喝,見此連忙道:「我給您拿個蜜餞,壓一壓苦味。」
「罷了,劉太醫說了,這藥吃不得蜜餞,說是會沖了藥性,忍一忍也就是了。」賈史氏喝了這許多天的藥,雖說尚未習慣,但也不是不能忍,擺擺手示意賈璉不用忙了。
「璉兒你坐下,我有事情問你。」
賈璉聞言坐好,擺出一副聆聽的樣子,賈史氏從知道真相到如今,也有七八天了,依著他的想法,也該對自己發問了。
「從迎丫頭婚事那一年,我就知道陛下疑心了咱們,可我總想著賈家世代忠良,即便是你父親和二叔,雖然沒有什麼能為,可對陛下也算是忠心耿耿。更何況還有你曾祖和祖父們,更是驍勇善戰,為大乾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我昏了頭,以為只要咱們不犯事兒,就能一直安穩下去。」
賈史氏深深的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都顯得無力:「可惜,咱們這位陛下和他父親一樣,疑心病甚重。或許不是這位陛下,而是全天下所有的帝王,都是一個毛病,連妻兒兄弟都能痛下殺手,更遑論一個對他而言是威脅的臣子了。」
賈璉聞言道:「老祖宗,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個道理咱們都懂。陛下雖然富有天下,可卻稱孤道寡,不就是因為疑心和防備嗎?我當初選擇出仕,本只是為了賈家掙一份光彩,為百姓做些實事罷了,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