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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便不是王熙鳳開口的時候,來旺家的機靈,上前一步含笑道:「姥姥,您老人家貴人多忘事,可是記不得我?我是咱們王家鳳姑奶奶的陪房,去年來過您家的,今兒又來拜訪您了。」
劉姥姥見了來旺家的,哪裡能不認識,若不是僥倖認識了她,自家的日子可遠沒有現在好過。她笑得更熱情了幾分,三步並做兩步的迎了上來,滿臉都是驚喜:「哎呦哎呦,我說今兒怎麼有喜鵲嘰嘰喳喳的叫,感情是來了貴客了。快快,快請進屋來,咱們坐下好生說話。」
說罷,劉姥姥又扭頭衝著看熱鬧的人群說:「勞煩哪位鄰居,幫忙喊我家女婿和女兒家來,就說是家裡來了客人了。」
劉姥姥素日裡會做人,在這王家莊人緣屬實不錯的,當即就有幾個熱心腸應下了,轉身幫著喊人去了。劉姥姥見此放了心,自己一個老婆子,哪裡能招待得了這許多貴客,還得女婿回來才行。
「姥姥別忙,我今兒啊可不是自己來的,您老來看看這是誰?」來旺家的見此,拉了劉姥姥的手到了王熙鳳面前,指著讓劉姥姥認一認。
劉姥姥早就看到王熙鳳了,身穿繡纏枝玫瑰的秋香色靠身小祆,外套著水紅妝花緞狐肷里的斗篷。滿頭珠翠璀璨奪目,最惹眼的是一隻赤金累絲小鳳簪,拇指大的珍珠正正懸在額前,真真是恍若神仙妃子臨世,華貴不可逼視。
劉姥姥只看了一眼,便連忙低下了頭,口中忙不迭的問好:「這,這難道是咱家的鳳姑奶奶,哎呦,哎呦,我今天……」
她激動的語無倫次,王熙鳳心中卻酸澀難忍,忙上前幾步扶住了她的胳膊:「姥姥這是見了我不高興?我是晚輩,本早就該來拜訪您老人家,只是家裡事多,今兒才算是抽出時間來,姥姥不會怪我吧?」
劉姥姥慌得都不知怎麼回話,抱著青兒結結巴巴的說道:「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是萬想不到您會來的,快進來快進來,我這就去殺雞去!」
見她如此,王熙鳳反倒平靜下來,攙扶著她進了屋,後面自有平兒等人處理,把馬車上帶著的禮物都搬了下來,滿滿當當的摞了半炕還多。
「姥姥且不用忙活,今兒天氣好,我和我們家二爺,帶著家裡的姑娘出來踏青。剛巧來旺家的說您老住在這附近,想著閒來無事,這才上門叨擾來了,待會兒還得家去呢,咱們娘們兒坐下自在說話。」
王熙鳳止住了劉姥姥,這才看向她懷中的青兒,不過四五個月大,長得粉嫩可愛。許是因為吃的好,小胳膊白白胖胖,活脫脫藕節似的,看得王熙鳳稀罕不已,便是小迎春都踮起腳瞧的不眨眼。
「這是我那小侄女兒?長得可真有福氣,這小胳膊腿兒,一看就養得極好。」王熙鳳沒口子的誇了幾句,順手從手腕上擼下來一個羊脂白玉的鐲子,塞到了青兒的襁褓里,「出門走的急了些,沒帶孩子的玩具,這鐲子還看的成,拿去給她頑吧。」
她給的輕描淡寫,倒唬的劉姥姥不知所以,那鐲子看著就不是凡品,怕是比他們全家的家底都要貴重些呢,哪裡就能給孩子玩了。
劉姥姥連番拒絕,不過王熙鳳是誰,說有一百八十個心眼子都是少的,一番唱念做打,劉姥姥就不得不收下了這個見面禮,以及那堆得滿炕的好東西。
賈璉是個男人,不好參與這個話題,不過也解了個荷包遞給青兒,算作他給的見面禮。隨即賈璉就拉著迎春出了門,在王狗兒家門口,和那些村民們聊天說話,探聽探聽如今百姓的日子如何,也是讓迎春多體會世情百態的意思。
這邊廂王熙鳳拉著劉姥姥,兩人在炕上坐下,一個有心奉承,一個著意交好,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比親母女兩個還要親熱了。
等到劉氏和王狗兒收到信趕回來,就見著自家老娘和一個美貌的貴婦人坐在一處,手拉著手敘話,那親熱勁兒哦,直讓人懷疑兩人是失散多年的親人。
王狗兒還好,早年是見過些世面的,劉氏不過是鄉下的婦人,這輩子連京城都沒去過幾次,見此便有些畏縮。還是王熙鳳眼尖,一眼見到一個年輕媳婦在院子裡張望,看長相與劉姥姥倒有五六分相似,她便知道這是姥姥的女兒了。
王熙鳳站起身來,衝著劉氏笑道:「這就是我那姐姐?看著就是賢惠能幹的,有姥姥您的風範,可見是一家人呢。」
劉姥姥笑呵呵的招手,示意劉氏進屋來說話:「是我那不成器的閨女,鄉下女人不懂什麼禮節,叫奶奶笑話了。」
王熙鳳聞言笑了笑,拉著剛進屋的劉氏上了炕,這才繼續說道:「我一見姐姐就覺得親近,倒像上輩子是一家人似的,可見是咱們娘們兒間的緣分呢。」
說罷眼風掃了掃平兒,就見她從旁邊拿出個小盒子,打開來放在了炕桌上。
王熙鳳含笑把盒子推了過去:「我見姐姐身上樸素,像是平日裡忙於家事,沒有時間裝扮。這兩套頭面是我前幾日剛打的,算不上什麼好東西,不過將就能看,姐姐戴著頑吧。」
盒子裡裝的滿滿當當的,都是首飾頭面。許是考慮到劉氏日常要操持家務,並不是什麼花樣精細的款式,走的的樸實風格,一套足金、一套白銀外加一套珍珠頭面,比街面上常見的款式精緻許多,但在村子裡也能帶的出去。
劉氏見了一愣,她渾身上下,只手腕上套了個銀鐲子,頭上插著一支鍍金簪子罷了。如今這滿盒子的首飾,聽面前這貴婦人的意思,便是要送給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