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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人聽到這裡,忍不住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小聲呵斥道:「什麼話都敢往外禿嚕,你不要命了!」
綺霰嘆了口氣,拿下她的手低聲吼道:「我就是氣不過!他們這些人交鋒,怎的半點不顧慮咱們的生死,今兒那趙嬤嬤若是成了事兒,咱們倆也見不到明兒的太陽了。」
媚人聞言掉了兩滴淚,又飛快的用手抹掉,悲泣道:「誰讓咱們是做奴婢的,一身一命都不由己,主人家要如何,便也只能如何了。從前只想著府里的富貴榮耀,而今才知道,這些東西與咱們毫不相干,甚至是催命的玩意兒呢。」
綺霰聽了媚人的話,反而堅定了信念,低聲道:「這次二爺和二奶奶必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便是老太太和二太太,估摸著也會大發雷霆。不過畢竟沒出人命,二姑娘當時又遮掩了一下,二奶奶臨盆在即不好見血,咱們的性命當是無礙了。」
「媚人姐姐,我想借著這個機會出府去,便是整日勞累,也好過如今這般戰戰兢兢的過活。再一個我如今已經十七歲了,便是如今不離府,過二年也不過是拉出去配個小廝管事就完了,子子孫孫都能看到頭兒了,我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
媚人滿臉震驚的看著綺霰,小聲道:「出府?可咱們都是家生子,贖身銀子都得一大筆,哪裡出得起?再一個,說句不好聽,咱們在這府里算是養尊處優了,出去之後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靠什麼為生呢?這可不是個小事兒,你腦袋一熱便決定了,萬事得思慮清楚才行。」
媚人越是這麼說,綺霰便越是堅定:「媚人姐姐,我都想明白了,雖然做不得體力活,但我的繡活兒做的不差,連府中的繡娘都誇過的,便是靠這個我也不會吃不上飯。再一個,我家也是府里幾輩子的老人了,多少也有些子家底,只要不是被發賣了,等到出去後買上幾畝地,慢慢的日子就過起來了。」
「那邊府里的劉姥姥,從前家中四口人只有三畝地,不也安安穩穩的活了這麼多年,可見只要人努力,總能活下去的。媚人姐姐,咱倆從入府的時候,就在一處當差,這麼多年雖然不是親姐妹,但也勝似姐妹了,我性子急躁,多半都是你指點照拂我,妹妹心裡也是感激的。」
媚人聽了這話,臉上有些不自在,從前她們倆都是賈寶玉身邊的大丫鬟,自然明里暗裡的較勁兒,只想爭個高低出來。至於說指點照拂,當然也是有的,但並不多,如今綺霰這樣講,不過是打個感情牌,拉進彼此的關係而已。
媚人嘆了口氣,低聲道:「罷了罷了,我現在勸你做什麼,今兒這事兒還沒完呢。等下午客人們走了,璉二爺和大老爺回來了,且還有的鬧呢,哪裡是咱們這些做丫鬟的,說是如何便能如何的呢?」
這邊廂兩個大丫鬟低頭不語,那邊王熙鳳的軟轎終於回來了,也沒有講究那麼多,直接抬到正房廊下,這才慢慢的放了下來。
武嬤嬤早就守在門口,和另一個王熙鳳的陪嫁嬤嬤一起,一左一右的攙扶著王熙鳳進了屋,讓她斜靠在了榻上。
迎春也在這間屋子裡,呂娘子剛給她把傷口清洗乾淨,抹了些消炎鎮痛的藥膏上去,只等著太醫來了再說其他。這會子見王熙鳳被攙扶起來,小姑娘嚇得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沒有了血色,還以為是她的肚子出了什麼問題。
「二嫂子,您……」
王熙鳳勉強笑了笑,柔聲安撫道:「二妹妹別怕,嫂子沒事兒,就是剛剛站久了腿酸,坐著歇一歇就好了。」
呂娘子早就在一旁嚴陣以待,待到她坐穩了後,下一秒手就伸到了王熙鳳的手腕上,眉頭緊縮的把起脈來。
不過片刻間,她又舒展了眉頭,輕呼了一口氣,笑著說道:「無礙了,奶奶和孩子都康健的很,今兒雖說受了勞累驚嚇,萬幸孩子是個心疼母親的,倒是沒有什麼妨礙。安胎藥樂兒已經快熬好了,待會兒奶奶喝上一碗,好生休息一天便好了。」
呂娘子話音剛落,屋裡候著的丫鬟婆子,連帶著迎春這個小姑娘,都不由得雙手合十念了聲佛,感謝神佛保佑。
王熙鳳心裡也鬆了口氣,她嚴防死守了這麼久,萬萬沒想到差點栽在賈寶玉身上。肚子裡的這個孩子,自己前世本就虧欠他,今生更要護的他安樂才好,若是真的出了意外早產傷了根骨,豈不是要受一輩子的罪了。
等到緩下了這口氣,王熙鳳這才注意到迎春身上的傷,剛剛在外頭,她只略微瞥了一眼,見到手上血肉淋漓的。這會子到了屋裡,褪去了外頭的大衣裳,兩隻袖子也擼了起來,這才發現迎春的兩隻胳膊都青紫了,左胳膊更是略微有些僵直,感覺不太靈活的樣子。
王熙鳳心中一緊,忙出聲問道:「二姑娘的胳膊是怎麼回事兒,難不成傷著骨頭筋脈了?」
呂娘子見她著急,卻也不敢不說實話,只得低聲道:「是傷著了,二姑娘人小,骨頭也脆,自己摔下去不算,聽說寶二爺還整個砸在她身上,哪裡能禁得住。左胳膊只是有些脫臼,我已經給裝回去了,可右邊這邊兒,摸著骨頭像是有些裂開了,日後得好生將養著才是。」
王熙鳳聞言心中就是一痛,迎春今天是為自己擋了災了,可憐她小小年紀,從小拿的最重的東西也不過是茶杯罷了,卻遭了這個難。
屋裡其他的丫鬟婆子們聽了,也都憐惜的看著迎春,眼中滿是感激。她們都是王熙鳳的心腹,所有的作用就是保護王熙鳳安全,如今迎春救了王熙鳳,便也算是救了她們的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