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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屋子裡待會兒就是修羅場了,雖然很想看著王夫人被收拾,但是那是她婆婆,天生就壓在自己頭上的。比起看熱鬧,她更惜命,且蘭哥兒還小著呢,萬一被嚇著,豈不是得不償失。
該走的人都走了,屋子裡便只剩下大人在了,這才開始說正事兒。
賈史氏重重的嘆了口氣,整個人面容蒼老,從前那股子精氣神兒都不見了,衝著娘家兩個侄子和王子騰夫妻兩個說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吶!我活了快七十歲了,如今出了這樣手足相殘的事情,都是我老婆子管家無方,鬧出這樣的醜事來,日後死了都無臉去見賈家的先祖們,沒臉去見國公爺啊。」
看著一向要強的姑媽,紅著眼眶垂淚的模樣,史鼎和史鼐夫妻兩個有些驚訝,但也敏銳的發覺,這次的事情估計是真的鬧大了。
說實話,他們家不是因著賈元春來的,而是賈璉托人去傳信,說是午飯後務必來榮國府一趟,他有要事與兩位表叔商量。而王子騰夫妻,也是賈璉借著王熙鳳的名義叫來的,只含糊是說了王熙鳳遇險了云云。
三家是到了賈家門口,才聽到賈家的下人說了賈元春歸來的消息,本以為就是為了此事叫了大家商量。可如今看著賈史氏和賈赦的做派,可完全不像是這麼回事,賈赦和邢氏夫妻兩個,一口一個毒婦什麼的,說的恐怕就是王夫人了。
賈家大房和二房都不吭聲,史家人卻不能不說話,史鼎的夫人訕笑著開口道:「姑母說的是哪裡話?當年姑父常年駐守邊疆,三五年都不回京一趟,這整個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都是您一手操持著。還有大表弟、二表弟、敏表妹三個,也都是您細心教養大的,這京城裡誰不說您持家有道的。」
牛氏也回過神來,忙接話道:「忠靖侯夫人說的正是呢,咱們這些武將人家的內眷,哪個不是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如今天下太平了還好,男人們只是巡邊防守,左不過一兩年就能家來一趟,咱們心裡都還記掛著。可放在幾十年前,邊境到處都在打仗,您老受的驚嚇,豈不是多的數不清了。」
賈史氏從前也以此自傲,她嫁進賈家的時候,還是重孫子媳婦,那會兒賈家一門雙國公,在京中是何等顯赫的門第。而她自己呢,也是史侯家的嫡出大小姐,京中數得著的名門閨秀,十里紅妝的出門子,引得多少人艷羨。
這門親事,算得上是門當戶對,賈家和史家自此後相互扶持著,走過來風雨飄搖的幾十年。她為賈家生兒育女、操持著家務瑣事,自認為是對得住賈家人的,可今天再回頭去看,賈史氏卻不免迷茫起來,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賈赦可不知道她的想法,見著老母親流淚,他略有些心軟心酸,但是想著賈璉今日說的話,又強逼著自己硬起心腸來了。
「老太太自然對得起賈家,對得起老二,可您對得起張氏,對得起瑚哥兒嗎?」賈赦猩紅著一雙眼,語帶悲憤,「張氏對您多恭敬啊,臨盆前一天還去服侍您用膳。還有瑚哥兒,小小的孩子,不過五歲大就已經讀到論語了,可是他們倆都死了!死在王氏那毒婦手中!」
恍若晴天一道雷,榮禧堂內瞬間便鴉雀無聲了,便是賈史氏都忍住了哭聲。
其實張氏和賈瑚的死因有異,這是賈家親近人家都知道的,也不是沒有人猜到和王夫人有關。只是賈家人自己都沒有鬧出來,王夫人自己也有子女娘家傍身,比起娘家敗落又難產而亡的張氏來說,為其出頭可沒有半點好處,故此大家都只做不知罷了。
更有甚者,史家兄弟和王子騰夫妻幾人都不明白,都過去快二十年了,為何賈赦突然在今日又把事情給翻出來?想起剛剛迎春身上的傷口,還有王熙鳳說的是為她遭的罪,難不成這王夫人又衝著王熙鳳下手了?
推測到這裡的幾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好生歹毒!
當年張氏還能說是嫉妒心作祟,看不得賈瑚比賈珠優秀,可如今這賈璉和王熙鳳,可都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王熙鳳更是她娘家侄女兒,從小就跟她極為親近,整天姑母前姑母后的叫的親昵,也能下得去手?
大家看王夫人的眼神都不同了,連帶著賈政一起,都得了許多意味莫名的打量。都是睡在一張床上的夫妻,若說賈政一點兒都不知情,那是誰都不信的,王氏沒有那麼聰明,賈政也沒蠢到那份兒上。
王氏心中害怕,面上卻還強撐著:「你胡說什麼!當年瑚哥兒是落水而亡,大嫂受了驚嚇這才難產生下了璉兒,與我有什麼干係!我知道你懷念大嫂子和瑚哥兒,可他們已經去了這麼多年,璉兒都已經娶妻生子了,咱們還是得向前看。」
賈赦氣得發抖,又不好對王氏動手,轉身又給了賈政一腳,把他從椅子上踹了下來,摔了好大一個屁股墩。
「我不跟你們掰扯這些,今兒我既然選擇說出來,就沒有打算再善了的。從前你對張氏和瑚哥兒出手,這次你又借著寶玉對璉兒媳婦下手,人都說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比那老虎都心狠百倍的。寶玉才多大,你就讓他背上殘害未出生侄子的名聲兒?其心何其歹毒!」
王夫人這才真的急了,她之所以對王熙鳳下手,就是為了給賈寶玉鋪路,可恨那趙婆子自作主張,居然用寶玉做筏子去害王熙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