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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家的臉面手腳何等重要,二妹妹又是老太太、老爺、太太和我們二爺的心頭肉,尋常便是稍微咳嗽兩聲,大家都急的什麼似的。如今傷成了這個樣子,還是為著我這個無能的嫂子,可教我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所以剛我還說,即便是拼了臉面不要,也得進宮為二妹妹求上兩瓶子玉容膏,萬萬不能叫她留了疤的。」
鴛鴦聞言心中一凜,二奶奶這話的意思,莫不是還要把事兒捅到當今面前去?
她陪著笑臉道:「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我這就回去,一時片刻的就拿了東西回來了。還得叫太醫看看,這玉容膏二姑娘能不能現在用,會不會和湯藥撞了藥性。」
王熙鳳含笑應了,眼神示意了喜兒:「喜兒,你和你鴛鴦姐姐一道去,也告訴老太太和太太一聲,叫她們能放下心來。我和二姑娘都沒有傷了性命,只好生將養著便行了,府里待客要緊。」
喜兒和鴛鴦兩人結伴去了,留下個彩雲可真是坐立難安,百爪撓心一般的不自在。
彩雲畢竟是王夫人的大丫鬟,王熙鳳不好在人前諷刺她,最多也就是無視了。但是王善保家的可不管那麼多,反正她們主僕在這賈家,是出了名兒的不通規矩不識人情。
見王熙鳳不說話,王善保家的當即就嘲諷道:「彩雲姑娘還站在這裡做什麼,你們二太太叫你來探病的,進了屋一句話不說也就算了,這會子你鴛鴦姐姐都走了,你怎的還站在這裡不動彈?你們二太太不等著聽消息?」
彩雲一張俏臉漲的通紅,俯身行了一禮,這才訥訥道:「二奶奶和二姑娘好生修養著,我們太太說,也叫我瞧瞧寶二爺,還請哪位姐姐帶個路,我看了之後也好去回話。」
王熙鳳實在是沒有忍住,從鼻子裡輕嗤一聲,隨手指了個未留頭的小丫鬟:「春燕,你帶了人去那邊院子裡,看看咱們府里的金疙瘩。」
彩雲聽了這話,也不敢吭聲,又連忙行了個禮,跟著那個小丫鬟掀帘子出去了。
門帘子還沒有放下,王善保家的就啐了一口,張嘴大聲罵道:「黑心爛肝的下賤胚子!早晚有一天雷劈了她!」
彩雲聽得真真的,卻沒有回頭,連腳步都不停的快步往外走。
等到人出去了,迎春才用完好的兩根小手指,扯了扯王善保家的衣袖:「嬤嬤快別惱了,左右老爺和二哥哥快該回來了,到時候他們必定會為我和二嫂子做主的。」
見王善保家的還滿臉不忿,想要罵罵咧咧的樣子,迎春實在無法。這屋子裡的下人,雖說都是王熙鳳手裡的人,但是誰知道有沒有二房安插過來的?若是聽了進去,日後二太太報復王嬤嬤可怎生是好?
故此她苦著一張小臉,抬起手道:「嬤嬤您給我吹吹,手疼呢。」
王善保家的這才住了口,小心的捧著迎春的手輕輕吹氣,唯恐呼出的氣兒大了再傷到她。
王熙鳳聞言也有些焦急,正欲起身看看,便見到迎春偷偷沖自己眨眼睛。
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忍不住出聲嘮叨:「下次可不敢這樣了,身邊服侍著的嬤嬤丫鬟們,難不成是擺設?你一個千金小姐,怎麼這樣大的膽子,就敢自己衝過來擋住寶玉?他吃的那樣壯,縱然你大了幾歲,哪裡就能抱得住他了?」
迎春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撒嬌道:「我那時候嚇壞了麼,只見到寶玉踉蹌著往前倒,他那麼大的孩子了,若是真的撞到了嫂子,可怎麼了得?再說我估算著呢,那旁邊也沒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即便是摔倒了,也不過是受點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的。」
「好嫂子,我知道錯了,日後再不敢了您往日裡最是疼我了,這屋裡這麼多人,就別提了吧。」
王熙鳳見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哪裡還說教的下去,只恨恨的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罵道:「你這小磨人精喲,回頭自有太太和你哥哥數落你,看你下次還敢不敢了。」
迎春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縮進了王善保家的懷裡:「嬤嬤護著我,我才不怕。」
王善保家的忙拍了拍她的背,低聲哄道:「姑娘別怕,太太和二爺、二奶奶都是為著姑娘好呢,這才多說了幾句,他們心裡都疼姑娘呢。」
迎春點點頭,笑著露出一嘴小豁牙:「我心裡都知道的。」
這邊幾個人正在說笑,外頭丫鬟來報,太醫終於是請回來了。
王熙鳳略一思索,這才出聲道:「先讓太醫喝杯茶,在暖閣里把屏風架好了,我和二姑娘這就過去。」
平兒和王善保家的扶著王熙鳳,武嬤嬤抱住了迎春,身後跟了一群丫鬟婆子,慢慢悠悠的去了隔壁的暖閣。
等到她們一行人坐定了,幾個丫鬟七手八腳的立好了阻擋的屏風,這才有個五十來歲的太醫緩步進來,隔著屏風給王熙鳳見禮。賈璉如今是二等輕車都尉,王熙鳳隨了他的官職,也是從三品的誥命夫人了,今兒來的太醫只是六品管,見了王熙鳳自然要行禮。
先是看了王熙鳳的脈象,說的和呂娘子大差不差,只說稍微有些動了胎氣,注意靜養即可。呂娘子又拿了自己開的藥方子過來,給這個太醫仔細看了,確認無虞後,才把樂兒熬好的安胎藥端上來,看著王熙鳳喝了一碗。
倒是迎春這裡麻煩,她手上的傷不輕,呂娘子雖說處理了一下,但也不敢大動。這個太醫年紀大了,迎春又還小著,倒也用不著格外避諱了,王熙鳳避到屏風後頭不露面,武嬤嬤抱著迎春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