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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瑞是最害怕的,蓋因賈代儒是賈家族學的負責人,這裡一應事務都是由他說了算的。也是因著這個,他們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的,才能安穩富裕的過了這些年,雖然只是賈家旁系,但日子過得比嫡系也不差什麼了,也能使奴喚婢的。
但是賈璉若是找了族老們過來,賈代儒玩忽職守的錯是捂不住了,自己收受學生賄賂的事兒,估計也得被翻出來。這樣一來,自家爺爺別說是保住族學的位置,恐怕前面的舊帳也得被翻出來,照著賈璉夫妻倆的狠勁兒,恐怕得落得個家產俱空了。
賈瑞有心想回家報信,但是又畏懼賈璉的冷臉,硬是穿著尿濕了的褲子,縮在角落裡不出聲。
賈璉早就看到他了,想著上輩子他狗膽包天,還敢打王熙鳳的主意,賈璉就覺得火冒三丈。這輩子因著賈璉格外注意,這賈瑞還沒有和王熙鳳打過照面兒,倒是不曾惹出什麼不好聽的來。
不過這就是個窩囊廢,靠著賈代儒的一點子地位,在賈家族學混吃混喝的,完全不足為懼。
趁著這次機會,賈璉準備大鬧一場,非得把族學裡的毒瘤們,一次清空了不可。原本還擔心賈珍拖後腿,但是看他現在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估計比自己還恨呢。畢竟賈蓉可是他唯一的兒子,就這麼教人給帶壞了,豈有不生氣遷怒的道理呢。
賈璉心裡想著事兒,嘴上也沒停,只說的一眾半大的少年,捂著臉嗚嗚嗚的哭個不停,也不知道是氣還是羞。
半個時辰後,賈家族學前面,停了一排的馬車。七八個鬚髮皆白的族老,在下人們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進了屋。
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喘了口氣當先問道:「璉哥兒,你著急忙慌的差人叫了我們來,可是有什麼大事?還有珍哥兒,這垂頭喪氣的,活像是霜打的茄子,又是怎麼了?」
這是賈家年紀最大的族老,名喚賈深,乃是賈源和賈演的族地,也是他們那一輩唯一活著的了。如今老人家足足有九十三歲了,身子骨倒還硬朗,趕上天氣好的時候,還能拄著拐杖去街上轉悠一圈。
古代時候,能活到這個年紀,都能算得上是人瑞了,故此賈家族人對老爺子都很尊敬。故此這次賈璉要整治族學,第一個想到的是賈珍,第二個想到的就是這個老爺子了,東府里把著賈家族長的名頭,賈深又在族老里很有威望,有了他們倆的支持,這事兒就不愁不成了。
賈璉快走幾步扶住他,嘴裡解釋道:「三太公,這樣冷的天兒,不是十分要緊的事兒,我們怎麼敢勞動您幾位過來。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剛剛珍大哥哥差點沒被氣暈過去,下了死手把蓉哥兒打了一頓,胳膊都給打斷了。」
老爺子聽了這話,驚得手裡的拐杖都差點沒拿穩,回身衝著賈珍叫道:「珍小子,蓉哥兒可是你唯一的子嗣,也是咱們賈家大房的獨苗苗,你這當老子的,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
賈珍心裡還是有氣,但也不敢朝著這位老爺子撒,只抹了把臉,瓮聲瓮氣的說道:「您老不知道,那混球不做人事,我都沒臉說的,總歸是咱們賈家家門不幸,我教子無方罷了。」
看他如此喪氣,老爺子沒有繼續追問,順著賈璉手上的力道,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了。
其他的族老們也各自做好,賈璉又命人送了熱茶來:「三太公、五叔公、六叔公,十二叔公,大家先喝口茶暖暖身子,聽我慢慢說。」
「這事兒也實在是家門不幸,今兒我和珍大哥哥閒來無事,就想著來族學裡逛逛。您知道,我這一年來得了個差事,整日裡忙的腳不沾地,好容易年根兒底下得了點空,就想著來看看咱們賈家的小輩們。」
賈璉說到這裡,忍不住低低的嘆了口氣,語帶無奈的繼續道:「從前只在家裡打轉,不曉得外面世事艱辛,如今我進了工部,才知道獨木難成林。咱們賈家在朝堂上的人,實在是太少了,能說得上話的更是一個都沒有,我這心裡著急啊。」
「我原是想著,來族學裡挑幾個好的先培養著,等過個兩三年曆練出來了,就帶到身邊做個臂膀。畢竟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我是盼著整個賈家都能好的。」
老爺子聽到這裡,忍不住點了點頭,笑著稱讚了賈璉幾句:「璉小子說的在理,我們這些老頭子都不中用了,日後賈家的未來,還是得靠你們這些小輩努力。你是個好的,靠著自己在當今面前掛了名,便是你太爺爺和祖父活著,也必定以你為榮的。」
賈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即又肅了一張臉沉聲道:「可誰曾想,我和珍大哥哥到了這族學裡,連個先生都沒有見著,這學堂里的學生,一個個說話聊天,吹牛嬉鬧也就罷了。更甚者還有幾個,學著人家館子裡的做派,弄那個假鳳虛凰的把戲來,可不就把珍大哥哥氣壞了,當場就動了手。」
「還有這種事兒?」
老爺子驚訝的扭頭盯著賈珍,看他滿臉的羞愧不自在,就知道這事兒必定是真的,說不定蓉哥兒那小子,就是這假鳳虛凰里的一個呢。
「六小子,這族學是你們那一支的代儒小子管著吧,怎麼好好的學堂給弄得烏煙瘴氣的?」老爺子想了想,衝著旁邊一個族老問道,「想當初我年輕那會兒,別說是上學堂了,便是在人家學堂外面站著偷聽一會兒,都是不能夠的。這些小崽子們哦,就是不知道惜福,好日子過得太多,成天想著怎麼花天酒地。祖宗們留下的基業,快叫他們給敗光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