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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賈璉又衝著賈赦躬身一禮,鄭重道:「老爺,這次兒子實在是忍不得了。我和鳳哥兒成親兩載,如今才得了這麼個孩子。她那麼大的肚子,若是真的出了事兒,保不齊又和母親當初一樣,兒子怎麼受得住?」
「老爺您當年和母親的磨難,如今難不成還要兒子和鳳哥兒,再重演一遍不成?咱們大房一家子,就不配安安穩穩的生個孩子?」
賈赦想起了當年的張氏,懷胎八個月,先是聽到賈瑚落水亡故的消息,後來又掙命生下了賈璉。為著不讓自己的忌日,變成賈璉的生日,硬生生拿銀針和虎狼之藥,吊了一口氣到子時過了,才滿懷不舍的咽了氣。
而他自己,在三日之內,先是喪子,後又喪妻,只留下個貓兒似的賈璉,還不知能不能活過滿月。所有經手的奴僕,還不等賈赦回過神來查問,就已經被二房的王氏和賈史氏二人亂棍打死,榮國府里血色瀰漫,可他卻找不到罪魁禍首。
後來賈史氏抱了賈璉去撫養,明里暗裡的防著王夫人,賈赦從她的舉動之中,才得知対自己一家痛下殺手的,原是素日裡那個爽朗幹練的二弟妹。
賈赦想不出緣由,自己和賈政比起來,素來爹娘是偏疼二弟的。而張氏是老太爺做主娶進門的,也比不得賈史氏自己挑的王氏得她歡心,賈瑚雖然聰慧伶俐,但如今也只有五歲上下,並不能看出日後的前程來。
為何這王氏下手如此歹毒,專挑著那稚童和孕婦下手,難不成就不怕損了陰德?
不過這不耽誤賈赦報復,他找不到理由,賈代善臥病在床不能理事,賈史氏隱忍不發,放任王氏繼續在府中逍遙。賈赦無奈之下,只得雇了一夥亡命之徒,趁著王氏回娘家的機會,撞翻了她的馬車,原是想著一屍兩命,給張氏和瑚哥兒報仇的。
誰知道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那毒婦居然沒有死。不過落了胎傷了身子,從此後十幾年都不見生養。趁著這個機會,賈赦鼓動了賈政的身邊人,左一個小妾右一個知己往家帶,王氏疲於應対自己的房內事,賈璉才得了喘息的餘地,平安長大了。
如今賈璉的質問,倒叫賈赦又想起那不堪的從前來,正如賈璉所說,難不成他當老子遭過得罪,還要自己的兒子孫子再經歷一遍不成。
賈赦一雙眼殺氣騰騰,拍了大腿就要殺去榮慶堂,卻被賈璉一把拉住了:「老爺現在去不得,榮慶堂今兒宴客,各個王府郡王府的太太奶奶們都在,為著咱們賈家的名聲,也不能現在鬧開了。我估計二房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想著讓我們硬生生忍下去。」
賈赦臉色發寒,怒火焚燒:「老子還要什麼面子,幾次三番衝著子嗣下手,我均都看在血脈親人的份兒上忍了。可她如今越發歹毒下作,便是避居到梨香院,沒了管家權,還擋不住這興風作浪的本事,今兒我非得撕破她的臉皮不可!」
賈璉冷笑道:「撕破臉皮沒有用,那樣的人連心都沒有,還要臉做什麼?我要砍斷她所有的爪牙,讓她日後在這榮國府里寸步難行,讓她不論是在王家還是賈家,都受萬人唾棄,讓她的子女後代,各個以她為恥!」
「老爺,您且去書房坐一會兒,我把這些刁奴處置了,該來的人也就都到了。到時候咱們再算算總帳,您到時候只管做兒子的後盾,保管讓您滿意。」
賈赦聽了這話,雖然不知道賈璉的計劃打算,但是這段日子賈璉確實靠譜了許多,他心中也是信得過的。故此只叮囑道:「這些個刁奴也不能輕繞了,我回榮禧堂看看,找些個小姑娘喜歡的東西,給迎春備著。她小人兒家家的受了驚,得壓壓才行。」
賈璉自然無有不應,等到賈赦帶著人走了,他才轉身看著院子裡的下人,不帶絲毫感情的說道:「我知道你們當中,有些人是無辜被牽扯進來的,也知道有些人心中有怨氣。但是沒法子,誰讓你們和那趙家有親,又在我賈家做奴才呢?」
「今兒在院子裡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但凡超過十二歲的,全部發配到東北林子裡開荒種田去。記住了,把趙婆子一家,和他們分到一個莊子裡去,三代之內,都不許一個人離開那個莊子。」
賈璉說到這裡,看著大家絕望驚恐的眼神,有些愉快的笑了笑:「你們也甭想著怪爺,畢竟不是我讓趙婆子做惡的,冤有頭債有主,在心裡罵人的時候可千萬別罵錯了。」
「行了,把人都帶下去吧,這些人都不許回家。把他們身上的衣裳都給我扒了,換上府里粗使雜役的衣裳,一個銅板都不許夾帶出府,給我光著身子送到東北去!換好衣服就出發,路上找大夫給上點藥,別死在半路上顯得晦氣。」
賈璉的這番處置,直讓院子裡不論是犯錯的,還是沒有犯錯的,都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三月倒春寒的天氣,後背都沁出一身冷汗來,可見受到的驚嚇不小。
殺人誅心,那些昧著良心做壞事的人,無非是為了錢財名利。
可賈璉這一招,直接釜底抽薪。
你不是貪財好利?為了這些阿堵物,連良心都能泯滅嗎?那我就不但讓你一無所有,還要你所有的親朋故交,子孫後代,百年之內,跟著你一起一無所有!
不提那些人哭爹喊娘的被拉走,賈璉拂了拂衣角,帶著自己的隨從,施施然回了正院。
正院裡王熙鳳和迎春已經醒了,正在用著遲來的午膳,氣氛倒是比賈璉那邊要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