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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賈史氏的默許,賈政又是個好面子的,再加上賈赦這個混不吝的性子,賈璉清查庫房的進展就很喜人了。而王氏早就被賈政威逼著,補了許多錢財進去,偷摸換出來的器皿擺設,也都命人一一放了回去。
只是她以為自己放回去就無事了,殊不知賈璉這次是要撕破臉,拿出榮國府昔年的帳本來,一年年的計算清楚。王氏接手這幾年來,府內不是這裡虧損,就是那裡遭災,足足虧空了三十幾萬兩銀子。
榮禧堂內,氣氛十分尷尬。
賈政夫妻倆坐在一旁,賈赦高居主位,王熙鳳和賈璉陪侍在側。
賈璉把歷年的帳本丟在桌上,還附了各處的縣誌:「二老爺,不是侄兒我有心刁難,實在是二太太做的過了,一家子親骨肉,如何會貪婪至此!」
賈政拿過帳本翻了翻,一張白皙的臉皮,頃刻間漲的發紅。
王氏的行為他多少知道,也想著賈赦和賈璉一對紈絝,補足了庫房缺失便夠了。至於莊子和鋪子上的收益,他們倆從未管過家,哪裡能知道其中的奧秘,還有王熙鳳,是王氏的親侄女,從小看著長大的,指定不會向著外人,再不會陰溝里翻了船。
只是他千想萬想,也沒有料到,這兩人居然沒有表現的那麼蠢,而王熙鳳和王氏的感情,也沒有他想的那麼深。
兩人不單單把鋪子裡的漏洞,全部都找了出來,還把莊子上的不對之處也點出來了。
報了旱災洪澇的幾個外地莊子,縣誌上卻寫著風調雨順;說是經營不善的鋪子,進貨的支出卻比往年還高些……
如此種種,活像是一個個大嘴巴子,狠狠的打在臉上。賈政看著都無話可說,只拿一雙眼陰惻惻的看著王氏。
「老二,當初是老太太說邢氏蠢笨,不堪管家理事之責,又說你媳婦是大家子出身,我才同意她接了管家權。可是你瞧瞧,這才幾年,就把府里搬空了一半了,這樣貪心不足的蠢貨,也敢自稱大家閨秀?也不知道王家是怎麼教出來的!」
賈赦狗仗人勢,對著賈政就是一頓噴,倒是賈璉顧忌著王熙鳳的面子,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說話注意些。
賈赦想起才娶的兒媳婦,這才停了話頭,但還是叫道:「這國公府是賈家祖上拼死打下來的,可不能叫你那敗家媳婦,給偷摸搬空了。看在四王八公同氣連枝,還有璉兒媳婦的面兒上,我也不為難你們,只把你們吃進去的都給我交出來,不然我可就要去宮裡哭老太爺去了。」
王氏急的不行,那挪出來的銀子,她早就打發人送去宮裡,都給了賈元春上下打點了。如今賈赦要銀子,她倒是從哪裡能弄出來,總不能真的用自己的嫁妝補上吧,那可都是她留給珠哥兒和寶玉的。
王氏定了定神,端著一張笑臉道:「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大哥當真要如此絕情不成?」
「王氏,你休要提這個!若是真當我們是一家子骨肉,你們就該把榮禧堂讓出來,也不會把賈家家底兒掏了個半空!」賈赦抬手摔了個茶盞,盯著王氏的眼睛惡狠狠的道,「還有張氏和瑚哥兒,王氏,你人皮底下是什麼東西,大家心知肚明。」
賈政和王氏一哆嗦,再不敢多說一句話。
當年的事情,確實是他們做的不對,就是剛出生的賈璉,若不是賈史氏這些年來死死護著,也早就被王夫人弄死好幾回了。
王氏心中七上八下,暗恨當初沒有狠下心,直接弄死賈璉這狼崽子,都怪那個死老太婆,手伸的太長了!
後來賈璉又和王熙鳳定了親,王子騰三令五申,不許她再下手。又加之賈璉實在廢物,自己得了寶玉之後,想著多積點陰德,這才留了他一條命。
現在想想,還是不該心軟,沒看王熙鳳這小娘皮,剛嫁了人就開始和自己作對了麼。還有賈璉,以為娶了王家女,就能拿捏自己了,迫不及待的要撕破臉皮來。
王氏心中的暗恨,王熙鳳和賈璉都不知道,但是她貪去的銀子,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
賈政在賈赦說出賈瑚這個名字時,就已經放棄再掙扎了。
賈赦他是不怕的,這麼些年被自己死死壓制,名聲都爛大街了,如今即便鬧騰,單憑老太太都能壓住他。
可張家如今又興旺了,當年的事情做的粗糙,張氏的幾個陪嫁丫鬟,有一個回去送信求助,藉此逃了一命,若是被找回來,那就是實打實的人證。
榮國公府如今不比從前,便是那些姻親也多是閒職,比不得張家在御前的地位。
要是元姐兒得寵就好了,那自己就什麼都不怕了,可惜了。
「王氏貪去的銀兩,容我們籌措幾日,必定都一一補上。」賈政心中思緒萬千,還是不得不為王氏求情,轉而又看向賈璉和王熙鳳,「璉兒和璉兒媳婦,從前她待你們不薄,凡是有你們哥哥姐姐的,必定有你們一份,便是看在那些情分上,且饒了她這次吧。」
賈璉和王熙鳳不吭聲了,這話他們不好接,即便知道王氏心懷不軌,可大面兒上她做的不差。若是他們死咬著不放,倒顯得自己小肚雞湯,心狠手辣,連自家叔母/姑媽都不放過,以後名聲都要壞了去。
上輩子死的時候,遭受世人唾罵,如今兩人都知道好名聲的重要性,自然不會自毀長城。
他們倆不開口,還有個賈赦,他憋屈了大半輩子,如今好容易找回一局,哪裡肯輕輕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