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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面色沉重的輪流把脈,又放了一片薄如蟬翼的青蘿紗在賈史氏口鼻處,亮如白晝的房間裡,眾人沒有看到那片紗布的一點起伏。
如此,不用醫女言明,大家也就知曉,賈史氏已然去了。
「老太太!」
王熙鳳捂著嘴哭起來,屋裡的丫鬟婆子也都慟哭出聲,一時間榮慶堂內哭聲震天。
這樣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整個賈家的人,不一時寶玉、探春等小輩也都到了,榮慶堂內混亂一片。
一夜慌亂哭喊,第二天,整個京城的世家都知曉,先榮國公夫人史氏去了。
賈璉略有些迷茫的坐在窗前,低聲問道:「鳳哥兒,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老太太上一世,比如今還要多活了兩年呢。」
王熙鳳剛剛打發了一波下人,這會子也渾身疲憊,她和賈史氏的感情一向很好,如今人猛然去了,眼睛都哭的紅腫了。
聞言頓了頓,方才說道:「自從二叔搬到梨香院後,老太太的身體就不太好了,後來我那姑媽去了之後,她的身體就更差了。這些年來,雖然不曾有什麼大病,可小病卻是不斷的。咱們盡了自己的心,餘下的便是天命所歸,人力豈能抗衡呢。」
賈璉自然知道,賈史氏心裡最看重的,還是賈政。
上一世賈家前期雖然慢慢衰落,但是好歹還能撐著外頭的面子,內里又有林家和薛家的家財支撐,論起來日子過得屬實不錯。即便是當初的賈家大房一脈,雖然對賈政不滿,可錦衣玉食的生活之下,其實也像溫水煮青蛙一般,適應了那樣的日子。
可這一世,他和王熙鳳兩人,以雷霆之勢打壓了王氏和賈政,迅速的奪回了大房應得的權勢。這一切固然是應該的,可對於賈史氏而言,她的兒子骨肉相殘,最疼愛的小兒子一蹶不振,甚至還落下來殘疾,哪裡是能輕易過去的呢。
故此雖然面上不顯,可賈史氏實在是深受重創的,心中鬱結多年。
所以賈赦這次被降了爵位,賈璉又有想要離開大乾國的打算,如此種種,對於賈史氏這個耄耋老人而言,堪稱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一來是身體到了極限,二來也不想拖累子孫,三麼未嘗沒有用命給賈家再上一道保險的意思。所以從賈璉向她吐露實情之後,除非賈璉和王熙鳳在跟前,太醫喝的藥統統都被她倒了。
在賈史氏有意隱瞞之下,連貼身服侍的鴛鴦,都沒有能夠察覺,就這樣在深夜中一睡不起了。
賈璉和王熙鳳兩人,對於賈史氏去世的實情,其實並不清楚。從前因著賈史氏的偏心,也曾經心生怨恨,可賈史氏也護住了賈璉的命,對王熙鳳寵愛有加,如今人已經去了,兩人的傷心難過也是真的。
故此拋開從前種種,王熙鳳把賈史氏的喪事,操辦的格外隆重。
本來已經臨近新年,各處掛著的紅燈籠又都換成了白色,整個賈家掛起白幡,一片縞素不見半點喜色。
靈堂就設在賈家正院當中,另外還在寧榮街外,搭了綿延不絕的靈棚,供前來祭拜的人歇腳使用。
賈敏帶著一雙兒女,在賈史氏靈前,哭的幾次暈倒過去。
賈史氏作為如今賈家輩分最大的人,如今所有的賈家人,都要為她守孝。寒冬臘月的天,賈家的門前卻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前來祭拜的人摩肩擦踵,各個都是京中數得著的人家。
賈赦和賈政、賈璉等人,作為孝子賢孫,分了班次在門口迎賓,而邢夫人帶著王熙鳳等女眷,則是在後頭哭靈待客,從早到晚可算是片刻不停。
非但四王八公這些勛貴人家,連著宮中的幾位皇子皇孫,都親自來了賈家弔唁。
更甚者,京中還出現了流言,說都是因為皇家無情,降了賈赦的爵位,這才活生生氣死了賈家那位老太太。要不然,上個月還出席了迎春幼子滿月宴的賈史氏,怎麼會這麼快就撒手人寰,連年節都沒能過去呢。
流言沸沸揚揚,縱然有人暗中出手彈壓,可那些家中犯了事兒的老臣們,卻各個都在後面推波助瀾,以求讓這場風波來的更大一些。
畢竟司徒祐雖然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對這些家族下重手,可誰能知道以後會如何。皇家自古以來都是狠心人,高高在上的帝王就更是狠辣無情了,如今的這些微忌憚,並不足以讓他們高枕無憂,世家需要更多的籌碼。
賈史氏的去世,給了他們最好的機會和藉口,畢竟是歷經三朝的老人了。
她的身份也最合適,不論是娘家還是婆家,幾乎所有的男丁都上過戰場,為大乾國立下了汗馬功勞。她的父兄為了保護邊境而死,她的丈夫同樣為了保護先皇送了命,賈家和史家死去的那些人命,就是賈史氏最大的護身符。
可是,她死了。
在如今的流言裡,賈史氏死於司徒家的猜忌和打壓之中,這怎能不叫世人議論紛紛。
司徒曜收到探子的傳信時,險些氣吐血,什麼叫做朕逼死了她!
那老太婆都八十多歲了,丈夫都死了快三十年了,和她同齡的也差不多都死光了,如今合該是壽終正寢才對!
司徒曜對流言四起的原因心知肚明,不過早前賈史氏鬱結於心的消息,京中許多人都知道。所以他心中也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的作為,真的成了壓垮賈史氏的最後一根稻草,導致她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