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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鳳本也沒有打算給誰面子,聞言點點頭,推了碗漱了口,就去裡間歇下了。
賈璉新婚的興奮勁兒還沒有過去,只拿了一本書在外間慢慢翻看,只是不一會兒,就有小丫鬟來報,說是王氏請王熙鳳過去,有事情商量。
賈璉都不用過腦子,就知道肯定是說管家權的事情,他也不去叫王熙鳳,自己起身就去了榮禧堂。
他去的也巧了,賈政也在榮禧堂。因著男女有別,賈璉就在正房裡坐下了,眼睛一直圍著匾額打轉。
賈政的面色如常,可手卻不自覺的緊了緊,鳩占鵲巢的人,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的不是人事兒。王夫人不意來的是賈璉,只得出來見客。
「二太太派人去傳話,可巧鳳哥兒今兒累了大半天,正在歇晌兒。侄兒我剛巧無事,就過來看看,是有什麼急事嗎?」賈璉笑得可親極了,話說的也好聽,「若是為著帳本子和對牌的事情,您交給我也是一樣的,剛巧我這幾日也無事,準備清查清查庫房呢。」
王夫人的心咯噔一下,她正準備好生忽悠一下王熙鳳,不想賈璉卻死死的拿捏住了她的七寸。
賈家庫房!
這些年來,雖說王夫人一直領著管家的名頭,可賈家庫房的鑰匙,卻一直握在賈史氏手裡。還是她生下賈寶玉後,費盡了心機才從那老太婆手裡得了鑰匙,這幾年悄摸的搬走了不少好東西,如何能經得起查看。
王夫人臉色發白,聲音都有些抖:「好端端的,怎麼就想起來查庫房了呢?」
賈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也未看王氏一眼:「這庫房從我母親離世至今,也有十來年沒有盤查過了,如今既然鳳哥兒接手了管家一事,查一查也算是做個交接。」
「二太太和二老爺今兒若是有空,不如一起去看看,也做個見證,省的日後有個什麼錯漏,倒是傷了一家人的情分。」
賈政板著一張臉,生硬的說道:「璉兒胡鬧!這等後院瑣事,豈是你該插手料理的?你如今也已成家,自當該刻苦讀書上進,考個功名出來,讓老太太高興,為我賈家爭光。」
「二老爺放心,侄兒已經下定決心,日後再不會如從前那般鬼混,一切比照珠大哥哥看齊,爭取也讓老祖宗和老爺面上有光。」
賈璉正襟危坐,面色肅穆,只差沒有舉手發誓。這副做派可噁心壞了王氏,在她心中,賈璉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和她的珠兒相提並論。
只是礙於從前的人設,王氏這會子倒是不敢露了痕跡,只假笑道:「璉兒成了親之後,可見是長大了,也會為家裡分憂解難了。你二叔說的對,這後院之事,向來是女人們操心的,你只管努力上進,旁的都有你媳婦兒打理呢。」
「二太太這話不對!古語有云『大丈夫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如今我既與鳳哥兒成親了,就該當是夫妻一體,她的事便是侄兒我的事,何必分的如此清楚,倒要傷了我們的夫妻感情。」
「從前鳳哥兒在閨中時,二太太最是疼她不過,如今怎的倒不疼她了?」
王熙鳳走到門外時,恰恰好聽到這句話,步子不由自主的便慢了下來。
是啊,從前王夫人待她也是極好的,便是賈元春沒有進宮前,也對自己照顧有加,怎的成了一家人後,就不疼她了呢。
「剛還誇你懂事了,偏又說這孩子話。鳳哥兒從前是我侄女兒,我自然疼她,如今又成了我侄兒媳婦,親上加親,我只有拿她當親閨女疼愛的。可她畢竟成了親,不是閨中的姑娘了,這管家理事的能力自然要有,不然是要被笑話的。」
王夫人的一番話冠冕堂皇,若不是王熙鳳和賈璉早知她的為人,必定會被騙了過去,還真以為這個二嬸兒,是掏心掏肺對自家好的呢。
王熙鳳不過愣了片刻,就抬步進了屋子:「我就知道姑媽疼我,這管家理事我在家時候,母親和嬸娘雖說也教了些,可畢竟沒經驗,日後還得靠姑媽多加提點。」
賈璉見王熙鳳進來,忙放下茶盞:「鳳哥兒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王熙鳳已然收拾好了情緒,見著賈璉滿臉關切,只假意含羞帶怯的說道:「白日睡多了,夜裡倒要走了困,反倒不好。再說我也想著早點接手,讓姑媽能歇歇手省點心。」
賈璉聽了不吭聲,在他心裡如今的王熙鳳,可真的是把王氏當做親媽一樣孝順的,他不能判斷這話,是不是出於王熙鳳的真心。
王熙鳳笑語晏晏,八面玲瓏:「不過姑媽說的很是,這後宅瑣事只管交給我就是,二爺就好生努力用功。我有老太太、太太和姑媽教導,必定不會給二爺,給咱們賈家丟人的。」
說罷又衝著王夫人行了一禮,言語很是討好:「姑媽從前管家理事,京中誰不誇讚,偏二爺性子毛躁,竟然想著要盤查庫房,倒叫人覺得胡鬧。」
王夫人聞言喜上眉梢,正欲點頭接話,就見著王熙鳳話鋒一轉:「只是二爺他最是個牛心古怪的性子,如今既然已經說出口了,若是不去查了這庫房,怕是晚間覺都睡不好的。姑媽和二老爺最是疼他不過,依我說就如了他的願,全家也得個安生。」
王夫人一句話梗在喉嚨里,卻死活都吐不出來,她能說自己對大房這崽子並不關心,巴不得他早早蹬腿去了,好讓自家珠兒繼承爵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