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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夢一點也不好奇他是怎麼知道的,跳躍地問道:「行人,你覺得仿生人和人類的區別在哪裡?」
綾辻幾乎是下一秒就給出了答案:「是思考。」
他慢悠悠地跟著她踱步,點燃了菸斗,夾在指間,自然而然地說道:「人類相比於動物,有其特有的思維模式,當然,這種人類必須的生存技能,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沒有,連仿生人都不如。與其把它們歸入人類這個群體,不如單獨劃分一檔,像是大腦發育不完全的殘缺人,如果能全部裝進特定的區域就好了。」
金髮偵探緩緩吐出一縷輕煙,點了點這個位置。
時夢按照他的指示比對著放下大樓,覺得這番話真的很有行人風格,那對旁人不屑一顧的傲慢。
而他這時命令般地開口:「你的科幻小說寫完先給我看。」
奇怪的是,時夢卻沒有如往常那般答應。
綾辻行人沒等到答案,倦怠的神色褪去了,他側首瞧過去,她在想些什麼?
她正望著安好的{靈京學園}大樓,回想著剛才的話,比對著江戶川亂步和綾辻行人,發覺她找到了聰明人之間的共同點——那種獨屬於天才的自我和傲慢,那種理所當然的命令姿態。
好像周圍她認識的很多人都有這個屬性……
所以,或許可以在小說里設計一個傲慢的研究員,身為造物主卻在引以為傲的智商上輸給了創造出來的仿生人,最後被殘忍的殺掉!
對於造物來說,這算不算弒神?
那神面對來自螻蟻的威脅,會不會額角冒汗?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的話……人類會怎麼做呢?
而綾辻行人繼續推測她無厘頭的思維,又開始在廣闊的世界裡抓到處亂蹦的兔子,看到了一個蹦來蹦去的圓尾巴。
他身旁的女孩思路清晰又迅速地設計完了研究員的路線,側身見到這個即將被刀掉的原型,有點心虛。
於是乖巧地回道:「好的,我寫完就給你看。」
……
在行人那得到一個答案的時夢,轉而去找了同為作者的龍之介。
說起來,柳川老師的《青年之死》前兩天也在橫濱報上發表,這篇討論「生與死」的小說再一次引起廣泛的關注。
《流亡者組曲》的餘熱還在,但內容發不出去,很多人選擇夾帶私貨,於是這兩篇小說經常被結合起來談論,關於戰爭中的生與死的議題。關於那些無解的、龐大的話題。
同時也冒出了很多兩個作者的對比和奇怪的配對言論,柳川老師看得臉皮發燒還偷偷摸摸保存,四月老師哈哈大笑還轉到家庭群里。
現在她坐在空中桌椅區——他的對面,詢問了早已經問過一遍的問題。
芥川龍之介開始思索,過了很久,他注視著面前的少女,神色認真:「是抗爭。」
「和命運的抗爭。」
時夢托著下巴,沒想到龍之介會說出這樣一個答案,龍之介的挑染白毛居然是天生的,銀怎麼沒有同款?她發著呆,想起三年前安靜而黑暗的病房裡,關於「強者弱者和適者」的定義,但不論是哪一者,在面對無法反抗的命運之時,是會選擇接受,還是選擇毀滅?
如果仿生人反抗了,那它真的,還只是仿生人嗎?
——那一定是屬於卑微生命的、絕望又璀璨的美。
她對面的芥川跟著她沉默,貧民窟里那段以憤怒為燃料的日子回想起來已然久遠,可那個明亮而安靜的病房的對話和哭聲,仍然清晰,他看向眼前這個,想要帶著他們走向未來的女孩。
這一路上,不就是,堅持和抗爭嗎?
芥川龍之介輕聲問道:「時夢,在下可以做第一個讀者嗎?」
還在思索的時夢點頭,點完突然反應過來,她剛才是不是答應過行人了……
糟糕了,那先給誰看啊。
但她仍保持著臉上的平靜,心想要不乾脆不告訴他們,分開一人給一份好了。
……
等跟龍之介聊完,時夢離開桌椅區,準備找伏黑甚爾完成今日的1V1打卡訓練任務,剛走到地面就被揮著翅膀所以站得高看得遠的白蘭·傑索抓住,一路被挾持到{天空花城}。
平穩落在軟雲上的時夢習慣而麻木了,說真的,她對於麻煩精的定義和恐懼幾乎全來自於白蘭,他們二人在構造出來的棉花糖椅子上坐下,她又一次吐槽這絕對是個大齡中二病。
「所以小時夢為什麼不問問我那個問題?」白蘭一臉想劇透的蠢蠢欲動。
時夢眯起眼睛,目光中流露出可怕的殺氣,威脅道:「你要是敢給我說出答案,我就把你單獨關進一個沒有人的空間!」
「好嘛!」銀髮紫瞳的麻煩精暫時還不想離開有很多人陪玩的{精神空間}。
於是時夢重複了第三遍那個問題,不過,她猜到了白蘭會說什麼。
而事實也如她所料——
「是有趣,」他聳了聳肩,「仿生人絕對是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要是整個地球上全是仿生人,我會直接把地球毀掉的。」
他輕輕鬆鬆說出了滅世言論,最後微一點頭,以示自己十分認真。
時夢心累,替他總結,白蘭·傑索這個傢伙,有些時候令她琢磨不透,有些時候其實很好懂……
他所說的,大概就是創造力和變革,永遠在改變著世界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