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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夢的腦子裡一團亂麻,她暗道這家咖啡廳老闆的品味也太差了,怪不得生意不好,從進門後就沒有聽到一首歡快的曲子,讓她現在的心情很糟糕。
而蘭堂的內心百轉千回,他對面的女孩沒什麼反應,和之前一樣是沉默的拒絕,於是他心裡冒出了止不住的疲憊和止不住的恐懼,臉上原本疲倦又漠然的神態顯現出來。
他也一直有種強大異能者的冷感,時夢很難想像這種人會願意在港口黑手黨底層呆了這麼多年,還只是剛剛升上幹部。
蘭堂視線游離,像是在對著自己輕聲自語:「你活在這世上,卻永遠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你活著的每一天,永遠都是痛苦與恐懼並存……」
女孩的小指顫了一下,修剪圓潤的指尖刮到了桌面,發出細微不可聞的聲響。
她對面的青年還在講述,他嗓音沙啞,幾乎是氣音,露在外面的那截手指骨節發白。
「我每天都在想,這會不會是一場夢,我經歷的這些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為何我看這一切都如此朦朧…我找不到我的過去,也沒有親人朋友來找我……從沒有人來找過我…沒有人知道我,你也不知道別人是誰。」
「小姐,你體會過嗎?」
他說完這段話,像是終於失去了支撐著他的力氣,繃緊的指關節蜷縮,整個人無力地搭在了桌板上……
這一刻他望過來的眼神如此痛苦,時夢是該憐憫和寬容他的,可這句話卻令她感受到了針戳到心口的細密疼痛,密密麻麻的,全部擠在心口。
她心想自己現在就是起身走人也可以的吧?她就是不想救人也沒關係的吧?沒見過病人對主治醫生這麼囂張的。
他憑什麼質問她呢!憑什麼要求她呢?異能力是她的,她想用就用不想用就爛在那,她能夠坐在這裡全看她的爛好心和她可能打不過他。
留聲機里傳來的女聲越來越哀婉,越來越悲戚,時夢被唱得想罵人了。她覺得這張桌子上坐的兩個人真的是太奇怪了。蘭堂肯定比她要強吧,可這麼強的異能者現在脊背彎的像個被生活折磨過的中年社畜,被命運嚇得只能用厚棉襖把自己牢牢地裹起來。
而他對面的自己怎麼說也算半個強者,可現在被這個眼神這句話逼到角落豎起了全部防禦,但凡受點什麼刺激她都要開精神混亂大開殺戒了。
時夢心想要不乾脆送他一程算了,她又沒什麼不殺主義,給他一個白痴技說不定還是為民除害。
然而她這麼想著的時候,精神力卻沒有任何動靜……
她在心裡暗罵自己真沒用。
可是…可是她就是不想答應他,一點也不想把寶貴的殺人名額浪費在這個傢伙身上,他失憶了他了不起啊!她憑什麼要背上這個傢伙的人命,她家裡還有那麼多人在等她……
於是時夢勸說自己,還是跟剛來這的時候一樣做個溫和善良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好啦。勸他說失憶沒什麼大不了的,這麼多失憶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失憶了也可以去創造新的回憶呀!
……
所以失憶的人問這些有什麼用呢?
你這麼強大,就安安心心享受現在的人生讓過去的一切停留在那裡,不好嗎?
為什麼還要提起來……
唱片裡的女聲吟誦到了最後一個小節,她對面的蘭堂沒能從那張美麗的面容上看出任何表情來。
而他對面的少女慢慢地垂下頭來,聽完了這支風吹雨打般的曲子。
心裡空空地想著,下次再也不來了。
在最後一個音消散,眼看接下來還是同一個女人唱的悲曲,時夢終於難以忍受般地答應了。
「……好。」
蘭堂的綠眸像是池沼被光映入,瞬間亮了起來。
時夢別開眼:「但你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精神安撫』有很大的負作用,我可以試試看其他的能力……你有比較安全的地方嗎?」
「有!」
……
這之後,蘭堂帶著時夢去了他在東京的安全屋,很冷清沒人氣,一看主人就沒來住過。
房間裡到處落滿灰塵,兩人都沒有在意,時夢微撣了一下便在沙發上落座。
她開口解釋道:「蘭堂先生,我是精神系的異能者,偏向於治療的能力有兩個,一個是精神安撫,你上次見到過,能夠對咒靈產生淨化效果的能力。還有一個是分析能力,可以鎮定情緒穩定精神,我接下來對你使用的,就是這個能力。」
蘭堂聽完點頭:「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保持冷靜,不要反抗。」
見他做好心裡準備,時夢也不拖拉:「空想集——精神分析。」
異能的特殊場景出現,玄妙的琉璃色飄帶在兩人四周舞動,帶動著空氣里的灰塵顆粒般地浮動。
然而蘭堂的實力真的太強了!超出她想像的強,哪怕他絲毫不反抗,以時夢的精神力嘗試著去接觸他的精神,仍感到吃力。
蘭堂也在努力抵抗這股強烈反擊的衝動,過了很久,他的神色和緩下來,沒有那種緊繃和不安了。
可接連使用了三次「精神分析」,男人只是陷於這種靜謐的神態,並未想起任何記憶。
時夢中止了無效的異能,二人都明白,精神分析失敗了。
蘭堂面色怔怔的,由於精神分析的強制冷靜,即便他現在本應該感到失落和難過,卻仍是一副平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