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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台!
楊戩心頭一揪,頓覺渾身的力氣都快被抽乾了,整個人瞬間軟在高台之上。而他的肌膚上,那些死滅的符文卻愈發活潑靈動,它們不斷生長並深深地紮根到楊戩的骨肉中去。以至於楊戩整個人就好像一塊被一隻無形之手緩緩握緊的海綿,鮮血,自他每一處肌膚中滲出。
生死關頭,楊戩深吸一口氣,催動殘餘的本命真元開啟神目。只見一道耀目的銀光閃過,神目法力覆蓋全身,飛快地將那些如藤蔓一般幾乎長到他臉上來的符文壓制在了頸項間。血液流出的速度稍稍緩了緩,楊戩卻已無力離開封神台,只能在高台上盤膝而坐運功向抵。
沒多久,一道金色的人影拾階而上,來到楊戩的身邊袖手看著他,無奈感嘆:「戩兒,你總是太固執。」
楊戩艱難地撐開眼睛看向玉帝,卻見他人影重重,疑真似幻。
「幻影?」楊戩輕聲自問,又自行否決。「不……先前的兩次才是幻影。」
玉帝輕輕一笑,溫柔道:「戩兒,朕與瑤姬一母同胞,天地之間,統共也只有你一個外甥。你平白吃了這些苦頭,朕又怎忍心,竟不來看你一眼?」
若非委實沒有多餘的感情了,楊戩幾乎是要笑出來的。他抬眸看了眼籠罩著封神台的混沌惡業,輕聲問道:「陛下要拿楊戩祭祀惡業,化解天地間的怨力?」
上次潛入封神台取五彩石時,楊戩親眼目睹伏羲女媧以闡教眾仙的性命化解天地怨力。如今玉帝有樣學樣,只能說法器的智慧永遠都無法超越他的造物主。所以,毫無驚喜!
玉帝低頭端詳著楊戩的神色,不期然地長嘆了一聲:「戩兒,本想讓你在幻夢中,由你的親朋陪著,無知無覺地離開。你卻偏要逞強,不肯領朕的這份天大人情。」
楊戩懶得搭理他,只低聲問道:「那陛下還在等什麼?」
楊戩這輕描淡寫的一問竟好似大大地冒犯了玉帝,教他冷冷一哼。這一哼卻好似一個明確的信號,原本潛伏在封神台旁的層層霧帷逐漸扭曲凝結,仿佛無數條水蛇一般向楊戩游來。
楊戩全無畏懼地輕輕一嘆,只道:「人之將死,楊戩心頭尚有疑惑未解,怕是死不瞑目。未知陛下可否解答?」
玉帝注視著楊戩,不置可否。
「陛下既已拿到金鎖,為何不將楊戩擅改天條的證據公諸三界,就此廢了新天條?」
萬萬沒想到,楊戩只這一問,玉帝就破防地抽了抽眼角。
楊戩瞭然一笑,幽幽道:「楊戩原以為,只有楊戩才會擔心世人知曉新天條非是女媧所賜。卻未曾想,原來陛下也是一樣。」
玉帝惱怒地一哼,伸指按向楊戩的神目。
楊戩卻輕笑一聲,微微偏過頭。「楊戩勸陛下三思!我若並非心甘情願,只怕非但不能化解怨氣,反使三界更添惡業。」
玉帝眉頭一皺,可未及再說點什麼,封神台的四周卻忽而隱約傳來了一陣梵音。下一瞬,楊戩的元神出竅,竟自這封神台消失了!
待楊戩再度睜開雙眼時,他的元神已在大雷音寺大雄寶殿。如來嘴角含笑,菩薩眉目低垂,五百羅漢正圍著他不斷誦經。
在佛法的幫助下,死滅的力量被壓制回楊戩的胸腹間。於是,楊戩雙手合十,向如來頷首見禮:「楊戩謁見西方佛祖。」
如來笑道:「真君,久仰大名。未知可願皈依?」
楊戩詫異地挑眉,心道:你們佛門說話都那麼直接嗎?
許是意識到了楊戩的遲疑,觀音菩薩忽然言道:「二郎真君為三界福祉甘願犧牲,此乃大慈悲心,可證佛陀果位。」
楊戩輕笑一聲,直白道:「菩薩不如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觀音霎時一噎,臉上那普度眾生的笑差點沒掛住。
楊戩又看向如來,沉聲道:「楊戩有一事未明。佛道兩家向來和睦,西方佛祖為何要救楊戩這樣一個罪人?」
「善業歸人、惡業歸己,這還是罪嗎?」如來笑問。
「哪怕得罪玉帝也在所不惜?」楊戩又問。
「弘揚佛法,無所畏懼。」如來坦然道。
「往何處弘揚?」楊戩畢竟當過八百年的司法天神,位高權重、消息靈通。除了執掌天條之外,這佛道兩家的秘辛能瞞過他的也已少之又少。比如,他一早就知道:唐僧西天取經時是天竺佛教極盛時,而今卻已由盛轉衰,即將湮滅。「西方嗎?」
如來卻是好涵養,被楊戩這般刺激也仍是笑容滿面。「真君果然聰慧。」
他話音一落,殿上羅漢便又開始誦經。
楊戩感覺好受了很多,但也隱隱意識到自己的元神似乎正在發生變化。
——看來這是要強買強賣,強度我成佛家打手。
楊戩猛然一驚,忙叫道:「等等!在楊戩答應之前,我想先見一個人。」
如來問詢地看向他。
「孫悟空。」不等如來遲疑,楊戩就又補上兩句。「楊戩受死滅之力纏身,肉身又被禁錮封神台,已再無一戰之力。更何況,鬥戰勝佛亦是是佛門中人,這胳膊肘又怎會往外拐呢?」
高手過招,有些話其實是不用說那麼明白的。一旦說明白了,那就等於是沒給對方留餘地。於是,如來只得垂眸下令:「傳。」
很快,觀音菩薩就親自跑了一趟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