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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惡一聽卻也有理,如果蕭峰當真要揭穿慕容復的身世秘密,又何必送這封信來呢?包不同顯然也懂這個道理,只是他卻委實不喜蕭峰,仍梗著脖子恨恨道:“蕭遠山是他親爹,他連個爹都看不住麼?無論如何,這件事總與蕭峰脫不了干係!”
慕容復聞言卻是啞然失笑,只低聲道:“慕容家與蕭家本有血海深仇,責怪仇家不能為自己保守秘密豈非可笑?”說到這,他的目光更是驟然一冷。“要怪也只能怪當年爹爹廢話連篇,貽害子孫!”
包不同立時一窒,半晌方鬱悶道:“當年公子爺就該殺了蕭峰父子!斬糙除根,方無後患!”
這回卻是輪到慕容復被堵個正著,只見他沉默片刻方嘆息著道:“過去的事不必再提。燕子塢那邊這個月沒有按時報訊回來,我懷疑蕭遠山已經去過燕子塢。風四哥,你儘快帶人回去一趟。若有異狀,即刻回報!”慕容博若是死在蕭遠山的手上,也算是了結舊怨。只怕蕭遠山將人帶走,當是奇貨可居,那就麻煩了。
“是!”風波惡當下應聲,頓了頓又奇道。“公子爺,蕭遠山去燕子塢作甚?”
“我乃大宋首相,不是任誰都能攀誣得了的。蕭遠山要扳倒我,自然先得找證據。”慕容復滿是無所謂地輕聲一笑。蕭遠山卻不知曉,當年收拾了慕容博,慕容復便親自出馬將燕子塢清理了一番。凡是知道慕容氏底細的僕從皆已一刀殺了,至於傳國玉璽、世系譜表等物證更是一把火燒地乾乾淨淨。
包不同與風波惡不知那些被慕容博視若珍寶的皇家物什的下場,一聽慕容復的話立時急了,忙齊聲叫道:“消息現在才傳到,只怕燕子塢已經出事了!這可如何是好?”
“沒有人證、沒有物證,就憑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誰會相信?”慕容復的話音又輕又慢,好似有著極大的安撫作用。“更何況,這謠言還是從大遼傳來的。”宋遼兩國世代血仇,遼國若是傳這沒有根據的謠言,非但不能影響慕容復,反而會令他的聲望更隆。因為,他是一個會讓敵國感到害怕,不惜造謠詆毀的首相!
有慕容復一言,包不同與風波惡同時鬆了口氣。他們不敢過問“沒有物證”究竟是什麼意思,卻見包不同扭捏了一陣忽然又問:“公子爺,若是蕭遠山當真抓走了主公,又當如何?”
麻煩果然來了!慕容復不動聲色,心底卻已微微一嘆,不由冷冷問道:“你們希望我如何處置?”
慕容復有此一問,書房內氣氛立時壓抑不已。
包不同暗忖,那漢高祖劉邦能向項羽要求分自己親爹肉羹,他們家公子爺雄才大略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縱然慕容博曾有千般不是,包不同卻仍念著他的知遇之恩,不得不為他求情。“老包雖也明白公子爺的苦衷,可是……可是,相比公子爺待蕭峰,公子爺待主公未免也太狠了!公子爺,主公畢竟是你的親生爹爹啊!”
慕容復起初沒有答話,過了一會方起身冷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那麼蕭峰呢?”不等慕容復把話說完,包不同已忍不住一把摔開正扯他胳膊的風波惡,大聲叫了起來。“公子爺給蕭峰的機會,何止千百?”
“那是因為他從未過界,更從未真正成為我的絆腳石!”慕容復不假思索地答道,字字句句犀利如刀絕無情義。“蕭峰懂的規矩,爹爹卻不懂。”
慕容復把話說地這麼透徹,包不同立時無言。
卻是慕容復忽然一聲長嘆,語調低微地道:“包三哥向來精明,怕是早已瞧出來了,不過是念在我的面子……之所以正旦過了數月一直未曾動身,也是想與我談談?包三哥,復官承情了。我對蕭峰,的確是心甚悅之、思之念之、不敢或忘。只是,我更從來沒有忘記我究竟是誰、我該做些什麼……”
包不同與風波惡正為慕容復坦誠他對蕭峰的情意而震驚,門外卻突然傳來了蔣長運的吼聲。“我要見他!慕容復,滾出來!”說話間,只聽地書房房門發出“砰”地一聲巨響,正是蔣長運推開阿碧踹門直闖了進來。他兩眼圓睜怒髮衝冠,只瞪著慕容復厲聲質問:“慕容大人!喬大哥可是為了你!你到底救不救他?”
慕容復平靜地望著蔣長運,目光清冷字句如冰。“他是大遼南院大王,我是大宋尚書左僕射,如何救他?”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蕭大俠,啥感想?
蕭峰:悔教夫婿覓封侯!
第168章 危機降臨
慕容復此言一出,蔣長運登時炸了。“慕容復!喬大哥為了你出生入死……”
“我知道。”慕容復卻仍舊無動於衷,一字字切冰斷玉。“可惜丐幫認他是喬峰,朝廷卻只認他是蕭峰。本官若是出手相救,不但台諫要彈劾,遼主亦會問罪。在下丟官去職事小,若引起宋遼之戰卻當如何?”
“朝廷不能救,你也不能救麼?”蔣長運任丐幫幫主多年,哪裡不知慕容復這是在跟他打官腔?想到在雁門關見到蕭峰時蕭峰那傷痕累累模樣,他更是滿面淚痕。“慕容大人,喬大哥可是與你義結金蘭的好兄弟……你不知道,那些契丹胡虜有多狠!他們給喬大哥下毒,又穿了他琵琶骨……他們中有個姓耶律的大官,與喬大哥說話時就愛扯他身上鎖鏈,只要一扯,喬大哥的雙肩就血流不止!他是存心要折磨死喬大哥啊!咱們丐幫弟子在雁門關營救失敗,那狗官還說……還說要挖了喬大哥的膝蓋骨……”
“夠了!住口!”眼見慕容復的面色愈發難看,包不同終是忍不住高聲喝斷了蔣長運。
有這一聲厲喝,慕容復瞬間清醒了過來。他目光複雜地望了蔣長運半晌,終是幽聲答道:“蔣幫主,在下武功已失,手中權勢更不可能為大遼南院大王所用,實無能為力。”
“好!好!慕容大人,糙民打擾了,告辭!”慕容復把話說到這份上,蔣長運還能有什麼話說,當下抱拳一禮便含恨離去,心底暗暗發誓:日後丐幫上下死也不登這位慕容相的門!
“慢著!”不料慕容復竟出聲挽留,“蔣幫主,大理國主段譽是你喬大哥的結義兄弟,如今他正在汴京‘恭義侯府’,你可去尋他。另有,我在遼國安插了不少密探……”
“多謝慕容大人提點!”哪知慕容復話未說完,蔣長運已然打斷了他。“咱們丐幫弟子無數,打探消息的事就不勞大人費心了!”說罷,他即刻拂袖而去。
蔣長運剛一離開,慕容復便再也支撐不住自己,一個趔趄倒在了座椅內。
“公子爺!”
阿碧等三人驚叫一聲同時去扶,慕容復卻緊緊地抓著阿碧的手道:“阿碧,儘快帶人趕回燕子塢……我心裡亂得很……一定是漏了什麼……一定……”
包不同與風波惡聞言,不由彼此互視了一眼,心底同時浮現一陣悲哀。過了一會,風波惡方小心翼翼地道:“公子爺,這件事您已經吩咐過風老四了。”
有風波惡一言提醒,慕容復即刻又攀住了風波惡的胳膊,哆嗦著:“是!是!風四哥,事不宜遲,你現在就出發!”
風波惡站著沒動,只欲言又止地望著慕容復。蕭峰的事竟能這樣影響慕容復,實是風波惡不能預料的,不得不令他憂心忡忡。
慕容復卻著實不滿風波惡這行動效率,不由放聲吼道:“你還不快去?去啊!”
“是是是!”風波惡見慕容復動了真怒再不敢久留,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風波惡走後,包不同不禁又與阿碧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
慕容復完全沒有注意到,只見一面他兩手抓著座椅扶手慢慢地將自己撐了起來,一面近乎失神地低聲喃喃:“為什麼要下這麼重的手?……耶律洪基跟大哥不是結義兄弟麼?為什麼?是不是我漏了什麼?……我漏了什麼呢……”他就這樣自言自語著向門外行去。
見到慕容復如此失魂落魄,整個書房內好似死一般地靜默。良久,包不同方嘆息著道:“阿碧,去瞧瞧公子爺!”
“是!”阿碧忙應了一聲,追著慕容復而去。
慕容復獨自一人在花園中坐了許久,直至暮色降臨,阿碧方走上去握著他的手小聲道:“公子爺,不如告假吧!”
只見慕容復眉頭微蹙,神智尚未十分清明可卻已下意識地牴觸這個建議。“种師道、曲珍二人方率部入大理平叛,我不能在這個時候……”
“公子爺!”阿碧終是忍不住大聲喝斷了他,雙目微紅著道。“既然放不下,又何苦非得逼自己放下?”
慕容復被阿碧這一聲吼地渾身一震,良久,他方黯然答道:“我不是逼自己放下……我去了又能如何?”丐幫經歷年發展,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方才蔣長運言道收集消息之事不勞慕容復費心,這話絕非誇大其詞。而慕容復既然武功已失,去了也不過徒增累贅。
難得見慕容復神色茫然六神無主,阿碧只覺心頭一揪,過了一會她方含淚望著慕容復微笑道:“公子爺不用刻意做什麼,只要公子爺去了,蕭大爺就會高興的……”
“是麼?”哪知慕容復的話音卻徹底冷了一下。“高興又如何?不高興又如何?難道高興了,他就不用死麼?”只見他神情冷肅,好似陷入了沉思。“……蕭峰有帶兵之能又易於控制,如非逼於無奈,耶律洪基絕不會自折臂助。究竟為什麼呢?”
原著中的蕭峰就一直在宋遼之間搖擺不定,然而耶律洪基卻始終容忍,直至蕭峰拒絕帶兵攻宋。如今大遼既無攻宋的意向,耶律洪基當不至於輕易與蕭峰翻臉才是。除非……蕭遠山在燕子塢的確尋到能證明慕容復有心謀反的罪證!慕容復相信,耶律洪基絕然不會放過這個扳倒大宋首相打斷大宋中興的機會,這也是他與蕭峰徹底撕破臉的唯一誘因。只是蕭遠山究竟會找到什麼證據呢?慕容復卻是翻來覆去也想不到了。
一切,只能等風波惡的回報。
紹聖三年四月末的時候,蕭峰終於被押回大遼上京。遼主耶律洪基攜太子耶律浚在大牢里見到了他的義弟,彼時蕭峰被九條精鋼鎖鏈加身,被鐵鉤刺穿的兩側琵琶骨上儘是斑斑血跡。許是這月余來的長途跋涉令其受盡了折磨,耶律浚再見蕭峰時其已形銷骨立,好似一隻落入陷阱的病虎。
耶律浚一見這場面便忍不住淚水漣漣,急忙“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父皇,饒了舅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