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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朱幾時聽過慕容復對她說這般重的話?一時間竟是再也答不上話來,淚珠紛紛而落。
卻是阿紫見阿朱不為她說話,已是心中暗恨,當下冷嘲道:“什麼姐妹?你有證據麼?隨隨便便找個婢子便說是我的姐姐,真當本姑娘這麼好糊弄麼?”
阿朱兩面受氣心中更是委屈,不禁“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阿紫卻從不是懂得見好就收的人,見阿朱大哭慕容復面色鐵青,她愈發振振有詞。“我本是星宿派弟子,與這斟茶遞水的婢子怎會是姐妹?慕容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用心麼?你不就是瞧中了我星宿派使毒的本領,這才派了手下來偷師麼?我告訴你,你別……”
“啪!”
阿紫正洋洋自得,鄧大嫂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出手便是一記耳光。“阿朱待你如何,你也不懂麼?小小年紀這般歹毒又刻薄寡恩,阿朱有你這樣的妹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只見鄧大嫂隨口怒斥了兩句,便吩咐身邊僕役將阿紫帶了下去。接著,她又嚮慕容復屈膝賠罪道:“公子爺,屬下調教無方,請公子爺責罰。”
慕容復亦知如阿紫這般品性是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根本無可救藥。他不由無奈地搖了搖頭,低聲道:“阿紫就託付給鄧大嫂了,只要別傷了她性命便是。”扭頭見到隨鄧大嫂一同過來阿碧正忙著給阿朱擦眼淚,慕容復不禁又是一嘆,吩咐道:“阿朱,你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書房,阿朱低頭擦乾眼淚,哽咽著道:“是阿紫不懂事,得罪了公子爺,阿朱代她賠罪了……”說著,雙膝一曲便要下跪。
慕容復哪裡能讓阿朱跪,急忙出手扶住她道:“阿朱,是公子爺考慮不周,如今卻令你為難了。”當初在西平見到阿紫,慕容復總念著畢竟是阿朱的親妹子,不曾取她性命。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帶回來的竟是這麼個貨色。“你的身世,我一直放在心上,如今也已有些眉目。只要你點頭,我把她送回你們親生爹爹身邊,你說可好?”
“我親生爹爹?”阿朱猛然一驚,又是忐忑又是惶惑地問道。“公子爺……是誰?他是誰?”
慕容復低嘆一聲,幽幽道:“他本是大理國的王爺,地位也十分顯赫。只不過……”
“只不過,我與阿紫卻並非他與明媒正娶的夫人所生,是嗎?”阿朱心思細密,瞬間便明了了自己的處境,當下搖頭泣道。“不,我不願意!他是個王爺,縱然有半分在意我與阿紫,也早就來尋了,何以至今毫無音訊?他不是我爹爹,不是!我是慕容家養大的,求公子不要趕我和阿紫走!”
阿朱淚如雨下,慕容復愈發痛惜,趕忙取了絹帕為她拭淚,又耐心勸道:“公子怎會趕你走?……好了好了,快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我們阿朱若是哭丑了,將來嫁給喬峰這嫁妝本公子就得多出一成,你說有多虧?”
阿朱一聽慕容復這般打趣她,登時又羞又氣,趕忙搶過慕容復手上的絹帕遮著臉道:“公子,你真壞!阿朱不跟你說了!”這便低頭跑了。
阿朱走後,慕容復終是忍不住長長一嘆,在心中暗暗念道:喬峰啊喬峰,我這麼幫你,只求你成親時把阿紫也帶走!多謝了!只是轉念一想,原著中喬峰與阿朱本是因為喬峰的身世被揭開,喬峰眾叛親離之下唯有阿朱在他身邊不離不棄,這才患難見真情了。如今他穿越一回,是誓要將此事悄無聲息地抹平,也不知他們該如何發展感情?而同樣因為他的穿越,喬峰已提早那麼多年與阿朱相識。阿朱固然仍舊傾心於喬峰,可喬峰卻始終對阿朱的情意一無所知。就連他幾番暗示,喬峰都一臉正氣地撇清了去。這般遲鈍,哪裡是根木頭,分明是塊磚頭啊!情勢如此不容樂觀,慕容復更是愁緒滿懷,不禁微微搖頭。
“公子,不論發生了何事,都要沉下心慢慢想,不要著急,總能有解決的辦法的。”慕容復正兀自出神,阿碧又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為他點上香、泡上茶,柔柔勸慰了一句,便拿起繡到一半的絹帕在慕容復的身旁坐下,安安靜靜地忙了起來。
慕容復伸手揉揉眉心,緩緩點頭,含糊道:“怎麼又把香點上了?”
阿碧抬起頭,不慌不忙地道:“我看這幾日公子爺不曾點香總是心浮氣躁,到底是十幾年的習慣,哪有那麼容易就改呢?”
“唔……”慕容復受阿碧一言提醒終是醒過神來,暗忖自己這般與喬峰賭氣,喬峰一無所知,而自己卻又十分難受,也不知何苦來哉?想到這,他立時心頭一松,當下笑道:“還是我們阿碧貼心!將來阿碧想要一個什麼樣的如意郎君,說來給公子爺聽聽?”
阿碧聞言,面頰頃刻一紅,只低頭道:“阿碧……阿碧才不要嫁人呢……公子不要趕阿碧走……”說著,眼淚竟掉了下來。
“咦?怎麼又哭了呢?公子爺什麼時候說過要趕你走?”慕容復猶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趕忙又小聲勸慰起阿碧來。
阿朱最終仍是選擇陪阿紫一同回燕子塢,阿碧自入慕容家便未曾與阿朱分開,不由拉著阿朱哭成了一個淚人兒。
慕容復卻能理解阿朱的選擇,血緣至親,縱然只是看著阿紫那張與自己相似的臉孔,阿朱也是極難扔下阿紫不理的。聽到阿朱含著淚與阿碧言道“要好好照顧公子爺”,慕容復不由嘆著氣上前道:“阿朱,若是想回京城,或者想去別的地方……無論阿朱想做什麼、想要什麼,都寫信告訴公子,公子一定為你達成!”
慕容復此言一出,阿朱的淚水瞬間決堤,她慌忙低下頭讓眼淚落在地上,屈膝福了福低聲道:“阿朱知道,公子保重!”狠狠心,一扭頭登上馬車,啟程返回燕子塢。
馬車裡唯有阿紫在等著阿朱,鄧大嫂原是單獨一輛馬車。見到阿朱落著淚進來,阿紫不由滿是不屑地撇撇嘴。“虛情假意!他若當真捨不得你,又為何不讓我留下?”
阿朱聞言即刻收了淚,只怒瞪了她一眼道:“公子向來仁厚,你若不捨得我為難,又為何不向公子請罪?”
“哈!”阿紫即刻一聲冷笑,言語之中更滿是嘲諷之意。“向他請罪?他憑什麼?我又沒錯!”
阿朱失望地望了阿紫半晌,許久後終於緩緩搖頭。“公子說的沒錯,你戾氣太重,回去之後多多抄經!”
阿紫的神色倏忽數變,最終咬牙扔下一句:“他不讓我高興,我也絕不會讓他好過!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便轉身背對著阿朱睡了。
阿朱只當阿紫又在賭氣,只低嘆了一聲,隨手翻出一本遊記開始閱讀。卻是半點未曾察覺,那張與她的面龐有七八分相似的臉孔瞬間扭曲,就在此時此刻忽然面對著車廂內壁隱隱露出的一抹詭秘的笑容,毒如蛇蠍、獰戾似鬼!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慕容公子,你跟喬峰是半斤對八兩,這二哥就別說大哥了!
慕容:我跟喬峰怎麼一樣?
導演:呵呵!智商上的優越感……
第94章 黃雀在後
阿朱走後第五日的朝會上,時任秘書丞的黃庭堅忽然上疏一封彈劾右相劉摯把持朝政、不敬君上、專橫弄權、排除異己。
石破天驚!
此時朝堂上朔黨坐大,新黨已被肅清、洛黨半零落、蜀黨自蘇軾辭官後亦龜縮不出。黃庭堅這封彈劾奏章一上,即刻引來了朔黨集團的群起攻之,偶爾有蜀黨成員為黃庭堅說話,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就連太皇太后也斥責黃庭堅:“無事生非!”而一向對朔黨並無好感小皇帝卻是難得地全場保持沉默。若非蘇轍這個老好人拋下臉面為黃庭堅請罪求情,只怕黃庭堅當場就要被殿上侍衛叉出去了。
散朝後,蜀黨中人很有默契地群聚到了蘇軾府。蘇軾聽過前因後果,不由以手扶額,許久方道:“去請明石過來。”
慕容復這日未曾當值,見老師有召,很快便趕了過來。聽聞蘇轍語調艱難地說過今日朝堂上所發生的一切,慕容復亦是扶額長嘆,許久才雙手合十抵著桌沿一字一頓地道:“師兄,我以為幾日前我阻止你在《汴京時報》上發社論批評劉摯時,我們就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並且達成了共識!眼下不是彈劾劉摯、彈劾朔黨的最好時機!”
黃庭堅起初低著頭沒有答話,過了一會才道:“《汴京時報》主編的位置,我交出來。”
“現在不是說區區一個主編位置的時候,”慕容復無力地道,“師兄,請坦白告訴我,是誰、發生了何事,令你改變了想法。”對於黃庭堅的政治素養,說實話,慕容復真心有些絕望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何黃庭堅至今仍只能在意一些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而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次的危機究竟有多嚴重。“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必須知道問題出現在哪裡,才能在以後避免同樣的問題!”
黃庭堅還是不肯說話。
慕容復不由扭頭望向蘇軾,蘇軾無奈地搖頭道:“魯直堅稱彈劾劉摯是他自己的意思。”
“這不可能,師兄!”慕容復強壓怒火,仍在努力交涉,希圖從黃庭堅的嘴裡挖出什麼來。“我一早就已說過,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劉摯剛愎自用早晚會被太皇太后厭棄,耐心、耐心、再耐心,等果子成熟就可以了!”若非如此,慕容復也不會有那閒心去參加什麼百花會。縱然那傳說中的馬夫人再漂亮,也決然比不上這天下在慕容復心中的分量。
黃庭堅的面上閃過一絲羞愧,還是一言不發。
慕容復詫異地看看黃庭堅,又再度扭頭看了眼蘇軾,捫心自問:能讓師兄情願背棄老師也要維護的人究竟會是誰?他腦中靈光一閃,猛然站起身,厲聲道:“退下!所有不相干的人,統統退下!將門窗緊閉!”
蜀黨上下均一頭霧水地望著慕容復,不一會,堂上的僕從如流水般退去,緊緊關上門窗。慕容復這才壓低聲緩緩道:“師兄,現在堂上的都是我們自己人。請你坦白告訴我,那個人,是不是……官、家?”
黃庭堅瞬間抬起頭死死地盯住了慕容復。他雖未承認,但看他的表現,大夥已然都明白了。一時之間,大夥的面色俱有些詭異,似輕鬆、似沉重、似莫名。
慕容復也不希望竟是這樣的一個答案,只見他伸手扶住座椅扶手緩緩坐回椅內,苦笑著搖頭。“千算萬算,居然算漏了他……此事是我的過錯,師兄不必自責。”慕容復從洛陽回來便已聽聞,小皇帝藉口對“東坡詩會”十分感興趣數度相召黃庭堅為他講解詩會的每期主題。黃庭堅與小皇帝相得,這本是慕容復樂見其成之事,自然不曾過多過問。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小皇帝待黃庭堅卻並非君臣相得,而只是將他視為一件投石問路的工具罷了。“想來官家必然說過,只要師兄上疏彈劾劉摯,他必會為師兄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