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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好!”諸葛正我急忙插言,“陳高宗終究已登基為帝,太子若再與他相爭,難免被後人污為兄弟鬩牆。不若令太子在外領導義軍與岳飛惺惺相惜,上下一心抵抗異族。至於那昏君,多行不義,天必收他!”諸葛正我說地正義凜然,然而慕容復一見他目光閃爍,便已心知倘若真有那麼一日,想必他十分樂意代“天”行事。
“這麼安排,那風波亭一事終究無可避免啊!岳飛一生精忠報國,倘若抗旨不遵於他身後令名有損。”种師道不知諸葛正我話中深意,只一心為岳飛扼腕。
“那昏君貪圖帝位,他若知道自己的兄長還活著,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這等無才無德無恥之徒,不如殺了他!”喬峰狠狠地道。
喬峰這話已是大逆不道,哪知在座的各位竟都無動於衷,更有諸葛正我仔細思索一番,黯然嘆息:“禁宮守衛森嚴,要行刺皇帝不是這麼容易的!”
他話音方落,大夥皆一聲嘆息,顯然萬分惋惜遺憾。
臥槽!到底我是穿越的,還是你們是穿越的?你們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慕容復聽得肝都顫,只見他悄無聲息地向身後的僕役們打了個手勢,令他們緊閉門窗全退了下去。
眼見這個故事無法大團圓結局,王語嫣眼珠一轉,竟有了個主意。“岳將軍領軍征戰,是大大的英雄。先帝賞識岳將軍,便將公主許配給他。風波亭一事,公主必然會入宮為夫婿求情。等她與那昏君見面,一刀殺了他……”
“好!”不等王語嫣把話說完,秦觀已忙不迭地大聲叫好。“如此一來,才子佳人、英雄報國,這個故事大夥必然喜歡!”說著,他又意猶未盡地補上一句。“岳將軍如此人才,除了公主,必然還有幾個紅顏知己呀!”
“定然是異族公主,仰慕岳將軍英雄!”种師道跟著湊趣。
有秦觀與种師道起頭,《說岳全傳》的故事即刻滑入了種馬的深淵。慕容複眼見眾人討論地如火如荼,將一個悲劇英雄的故事改編成為一個集宮斗、征戰、三角戀、兄弟基情於一身的狗血小說,不由無語凝噎。
“表哥,你覺得怎麼樣?”王語嫣兩眼晶亮地拿著這集眾人智慧最終定稿的大綱,來問慕容復的意見。
慕容復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主角……能不能……不叫岳飛?”
“這名字不好聽麼?岳飛、岳鵬舉,我覺得很好呀!”王語嫣一臉的單純懵懂。
“那就算了……”慕容復勉強自己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你們開心就好!”岳王爺,我對不起你!
慕容復終究沒能完成新版《說岳全傳》的撰寫工作。日更一千的時速顯然不能讓一眾伸長著脖子等更新的讀者們滿意,三不五時就要斷更的工作態度更加教人憤怒。作為男神岳飛的終極擁躉,秦觀在慕容復第三次宣布才思枯竭暫時停更時終於爆發,劈頭蓋臉地將慕容復訓斥了一番後,奪過了修訂《說岳全傳》的工作。對此,慕容復非但沒有半分不滿,那慶幸又解脫的神情更像是丟出了一個燙手山芋。
秦觀到底是一代大才,改寫一本已有初稿的傳奇小說根本是手到擒來。不出兩日,他便寫好了一篇名為“俏紅衣飛騎遇鵬舉”的新章。說的是異族公主不服岳飛威名,有心與他比試,喬裝改扮成漢人女子設計在糙原與岳飛“偶遇”,賭賽收服野馬。不過二萬餘字的內容,那異族公主的嬌俏高傲、岳飛男神的沉穩灑脫、賭賽過程的驚險刺激,全部躍然紙上教人慾罷不能。
种師道等人看了各個叫好,唯有慕容復一臉複雜。秦觀以為慕容復不滿旁人改編他的文章,不由勸道:“師弟,我曾聽你與錦林樓的小二言道,服務要以顧客至上。依我看,這評書也是一個道理啊!”
慕容復抬手揉了揉眼底的黑眼圈,以一種一言難盡的表情回道:“師兄說得是。師兄寫的這一章遠比我的好上千萬倍,日後這改寫的工作就拜託師兄了。”並非慕容復不願改編《說岳全傳》,只是自他動筆以來每每夢到西子湖畔岳王廟裡的那尊塑像忽然活了過來,雙目如電聲似霹靂,大喝一聲:“狗賊!看槍!”手起槍落就將他戳個透明窟窿,實在教人吃不消。
秦觀見慕容復並不在意他來改寫《說岳全傳》亦是心下一松,想了想便又補上一句:“那我安排錦林樓里的說書人開講了啊?”
“可以。”慕容復揮揮手,並不在意這些小事。一連做了幾天的噩夢,他實在很需要好好睡上一覺。
“錦樂坊的曲目也一塊編排了?”秦觀又追加了一句。
“你開心就好!”
錦樂坊在慕容復的指導下已編排了好幾本出名曲目,積累了不少經驗。這一次秦觀將新版《說岳全傳》送去錦樂坊,勿需慕容復指點便可獨立將其編排成曲上台表演。事實證明,經由秦觀改編的《說岳全傳》顯然更符合時下百姓的口味。短短兩個月,京城的街頭巷尾便隨處都可聽到人們傳唱《滿江紅》了。而就在這“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的催促聲中,元祐元年悄然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我的內心是崩潰的!
岳飛:你不如來求一下我此刻的心裡陰影面積?
第52章 北宋為官術
元祐元年新春,國際上,遼國與西夏使者先後趕到汴京,為他們名義上的帶頭大哥哲宗皇帝賀新年;朝堂上,司馬光終於扶正左相之職,開始大刀闊斧地廢除新法、貶謫新黨、召回舊黨。
由此,剛被任命為朝奉郎的蘇軾遷禮部郎中,召還入朝。而這個時候,蘇軾還在前往登州的路上,顯然等他正式入京也將是新春之後的事了。卻是他的弟弟蘇轍因秘書省校書郎、右司諫的職務被召還,得以在新春之前趕到汴京。
天子腳下,安居不易。蘇軾與蘇轍兄弟情深,乾脆大筆一揮書信一封要慕容復幫忙照顧弟弟。能夠近距離圍觀“唐宋八大家”之一,慕容復豈會在乎一點小錢?很快便著人在鄭門外買下了兩處毗鄰大宅,一處給蘇轍做新居,另一處則留給即將回京的蘇軾。
比起豪邁慡朗不拘小節的兄長,蘇轍的性格不知謙和謹慎了多少。他雖早知慕容復的存在,更隱約知曉慕容復的財勢,可眼見慕容復將他帶到這雕樑畫棟的宅邸前,二三十名丫鬟僕役排成兩列門外恭迎,他還是狠狠吃了一驚。當他弄明白這大宅與僕從皆已寫在自己的名下,當下閉目斂神堅辭不受。
可憐慕容復從他與蘇軾的師徒情意一直說到蘇邁在海外日進斗金,直說地他口乾舌燥,蘇轍卻好似王八吃稱砣鐵了心,只一個勁地搖頭道:“此禮太厚,不敢受,不敢受!”
想那蔡京的宅邸能占小半個汴京,你將來雖不能為左相卻也任過右相,區區一座五進大宅,厚什麼啊?慕容復強忍下翻白眼的衝動,長嘆一聲,無奈道:“既然師叔堅持,那唯有請師叔暫時客居我家。這府邸的事我再行安排,定教師叔滿意。”
蘇轍也知一時之間讓慕容復再尋一處宅邸也是為難,當下點頭答應了慕容復的建議。然而,當蘇轍看到慕容復位於汴京的大宅的那一刻就後悔了。進入大門,但見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錯落有致,怪石林立、糙木花蔭相映成趣,這哪裡是一所大宅,根本就是一處小型園林。蘇轍一家已看得目瞪口呆,身旁為他們引路的風波惡卻正以漫不經心地口吻為他們介紹環境。“原本我家公子爺的這處宅邸只有中間一處,去年年中將東西兩家的宅子全買下了才有如今的規模。兩處院牆打通不久,不少林木都是新植的,實不堪入目,還請小蘇學士多多擔待。”說著,又一臉惋惜愧疚地補上一句。“此地比起燕子塢不知侷促了多少,公子爺手腳都舒展不開,當真委屈!”
此言一出,更是教謫居多年貧困度日的蘇轍無言以對。晚間飲過慕容復為他張羅的接風宴,回到臥房,他忍不住對妻子史氏嘆道:“明石待我等恭敬熱誠事事周到,大兄這個弟子是沒的說了。只是我看他財勢雄厚又年少氣盛,只恐行事招搖平白招惹禍端啊!”
史氏與蘇轍少年夫妻感情深厚,聽丈夫這般所言不由笑道:“方才在席上,朝雲與我說了不少關於大兄這弟子的事。你別看明石年紀輕輕,七海都差不多走遍了,方攢下這偌大的家業。不僅如此,他還曾去過邊關為種諤效力,如今軍中流傳的護理之法便他首創。這等人物,行事自有分寸,你就不必憂心了。”
蘇轍早知兄長正是因為進獻了護理之法才得以免除罪官的身份,聽妻子這般所言,他即刻就猜透其中關竅,心底已是大為鬆動。只見他眉頭一動,立時問道:“這是朝雲的意思,還是大兄的意思?”
“自然是大兄的意思。大兄若是以為明石行事不妥,又豈會將自家兄弟託付他來照顧?”史氏輕聲答道,“朝雲還說,旁人只道他乃是探花之質,大兄卻曾言他於雜學尤為精通,更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如今大兄家最大的一處財源,便是錦林樓售賣‘東坡酒’的分潤。方才明石找我閒聊,說要將你的文章詩詞集結成冊付梓出版,由他負責售賣給我們分潤,我已做主替你答應了。至於公公生前的文作,還要等大兄入京之後,你們兄弟倆再行商議決定。”
能夠將自己的作品集結成冊廣泛傳閱,那是每個文人夢寐以求之事,蘇轍自然也不會拒絕。然而如今的行情,文人要將自己的作品付梓出版大都自掏腰包,所謂“潤筆”向來都是美麗的傳說。因此蘇轍一聽慕容復不但不要他錢,還要自己倒貼錢為他出詩文集,即刻帶著三分靦腆七分扭捏地道:“這個……只怕不太好罷?”
史氏睨了丈夫一眼,語氣輕快地道:“聽聞明石自幼失祜,侍大兄如師如父;大兄待明石,同樣猶若親子。更有叔寄與明石表妹感情甚篤定親在即,咱們兩家已如親人般來往,你又何必這般見外?”
蘇轍想起自己一家雖說客居慕容府上,卻是與兄長一家一起被安排到了主宅居住,而慕容複本人反而住進了偏院。他心裡明白妻子說的在理,對慕容復的各項安排逐漸不再排斥。
蘇轍並不知曉,慕容復起意為蘇軾兄弟出版詩集文集,除了本身的興趣之外,更重要的是要為蘇軾兄弟刷聲望值。當初神宗皇帝立意變法,以王安石為相乃因天下皆知其“獨負天下大名三十餘年”,百姓都說王安石若不入朝,則天下不寧。結果,熙寧變法只弄成了這副爛攤子。同樣的,司馬光反對變法,他自知不如王安石在神宗皇帝心中地位,乾脆辭官回洛陽聯合富弼、文彥博等搞了一個“洛陽耆英會”,在仕林中得享大名。以至於這次高太后召司馬光還朝,百姓又拉著司馬光說司馬相公若不還朝,則天下不寧。然而歷史同樣也能證明,司馬光為相後不分青紅皂白廢盡新法挑起黨爭,也只將朝政弄成了那副鬼樣子。可見在這個時代要當宰相,執政能力的強弱、執政方針的對錯並非最重要,重要的是此人在儒林與民間的聲望。只要聲望值刷到滿級,這宰相之位也就猶如探囊取物了。總而言之,欲為宰執,炒作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