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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他如今身在何處?”喬峰又問。
“這……”喬峰有此一問,王語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小妹曾聽聞表哥將往少林一行,只是那也已是數月之前的事了。這幾個月來,他卻並無音訊……會不會,是公務繁忙的緣故?”
喬峰已無心再追究慕容復如今的動向,只語焉不詳地嘆了一句:“少林麼?”
王語嫣見喬峰面露深思,不免有些摸不著頭緒。
卻是段譽與阿紫二人見了喬峰這般神色,忽然異口同聲地道:“喬幫主/喬大哥是不是在懷疑慕容復?”
他二人此言一出,王語嫣即刻站了起來,怒道:“這是什麼話?”
段譽一見王語嫣發怒,即知自己失言,登時不敢言聲。反而是阿紫無所顧忌,理直氣壯地道:“那少林和尚說得不錯,這世上能如喬大哥這般武功高強之人能有幾個?如果不是喬大哥殺人,那定然是慕容復易容成喬大哥的模樣去殺人!”
“胡說八道!”王語嫣怒而拍案,“表哥與喬大哥八拜之交,無緣無故,他為何要殺喬大哥的授業恩師?”
是啊!無緣無故,他為何要殺馬夫人?喬峰也在心中暗道。只是想到撈起馬夫人屍首時慕容復那聲近乎幸災樂禍的冷笑嘆息,他的心頭便是一陣亂跳,總感覺似乎有一個大大陰謀已逐漸展開。想到這,喬峰霍然而起,只丟下一句:“我這就趕回少室山拜見雙親!王姑娘,待你聯繫上慕容,讓他來少室山見我!”便推開窗戶跳了出去。
喬峰走地如此突然,王語嫣霎時一驚。只見她在堂上來回踱了幾步,忽然道:“段公子,我求你一件事,請你萬萬答應我!”
有王語嫣一句話,段譽自然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王姑娘,你要我做什麼?”
“我知道你的輕功很好,請你帶著阿朱去追喬大哥。表哥說不定現在就在少室山,他性子烈,若是得知喬大哥這樣懷疑他,一言不合……”究竟會發生什麼,王語嫣實在不敢去想。
王語嫣有此要求,段譽的神色不由一黯。只見他依依不捨地望了王語嫣一眼,苦澀地道:“王姑娘既然有此要求,段某自然從命。”
阿朱卻是正中下懷,忙道:“好!好!我一定勸住喬大爺與公子爺!”說罷,便急匆匆地拉著段譽追了出去。
段譽與阿朱二人只當喬峰武功高強,要追上他必得拼命不可。哪知二人才追到杭州郊外的一處杏子林中,便見到喬峰與一名身穿黑色僧袍以黑巾覆面的老僧對面而立。
只見那黑衣僧凝望著喬峰粗聲道:“你明明是契丹人,卻偏偏要冒充漢人,連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不肯認,還敢稱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喬峰方才與這黑衣僧交過手,這黑衣僧的武功之高,世所罕見。此時聽聞這黑衣僧也說他是契丹人,喬峰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失聲道:“你究竟是誰?為何連你也說我是契丹人?”
那黑衣僧聞言不由哈哈大笑,緩緩扯下了自己的面巾,嘶聲道:“你說我是誰?”
盈盈冷月下,段譽與阿朱二人只見那黑衣僧的容貌竟與喬峰一般無二!此人,正是喬峰生父,蕭遠山!他們正兀自驚詫,蕭遠山卻忽而呻吟一聲,一頭栽了下去。
喬峰見狀趕忙上前一步將蕭遠山接在懷中,手掌方觸到他的身體,便在他的右肩處摸到了滿手的鮮血。“你是誰?”喬峰見蕭遠山重傷昏迷,頓時大驚失色,只連聲發問。“你到底是誰?而我,又是誰?我!是!誰!”喬峰今日疊逢變故,又見到了與自己形貌相似的蕭遠山,那父子之間的血脈聯繫已隱隱讓他猜到了真相。他心中悲苦難抑,不禁放聲痛呼。他內功深厚,這一聲聲“我是誰”喊來氣勢磅礴,直將整個杏子林都震地沙沙作響。
段譽與阿朱二人聽了,只覺心中悲抑莫名,不由靜默不語。
作者有話要說:
題外話的吐槽:一直瞧不上汪劍通,正是因為蔣長運對喬峰說的那番話。難道如果喬峰是漢人,但他背叛大宋,丐幫就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繼續讓他當幫主了麼?汪劍通寫下的這封手令除了給丐幫埋下了動亂的隱患實則一無用處!喬峰跟他如師徒父子相處多年,他信不過喬峰;丐幫弟子一向以忠義著稱,他身為幫主信不過丐幫;玄慈雖說私德有虧但的確精明,勸汪劍通不要讓喬峰接任幫主是在根子上解決潛在問題,結果汪劍通也信不過自己這位好友。這樣的人,除了他自己誰也不信,豈是一個“小家子氣”能概括的?汪劍通居然能當上丐幫幫主,實在奇葩!世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啊!
喬峰:我是誰?
導演:這真是個好問題!富有哲理!
喬峰:……
第103章 武林未來格局
元祐七年五月中,原本遠在大理查案的六扇門大統領諸葛正我接到了慕容復的飛鴿傳書,請他速往杭州一見,說是有干係武林未來格局的要事相商。
諸葛正我與慕容復相識已久,深知他說話言必有據,即刻放下了手上的少林玄悲禪師被殺一案,自大理急急趕回大宋。哪知這一路回來,武林未來格局如何諸葛正我尚且摸不著頭腦,卻是聽了兩耳朵關於少林將於九九重陽召開武林大會的消息。
六扇門原是朝廷所設統領黑白兩道的官方機構,召開武林大會正是六扇門的職責所在,哪裡需要少林派這樣一介江湖幫派代勞?是以,身為六扇門大統領的諸葛正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心頭便怫然升起一股不快,暗道:少林派當真膽大妄為,不懂規矩!
正是因為帶著這樣的心情,諸葛正我趕去西子湖畔的錦林樓分店與慕容復相見時,他的的臉色不甚好看也就可以理解了。然而甫一踏入二樓包廂,注意到一早便已等候在廂房內的慕容復面色蒼白呼吸短促,臉色看起來比他更加糟糕,諸葛正我不禁詫異地揚了揚眉。方一坐定,他的手便搭住了慕容復的右腕。“怎麼回事?”
哪知慕容復的情況著實不妙,酒樓小二為諸葛正我開門時帶起的一點涼風他都受不住,此時竟微微嗆咳起來。“一點小傷,不礙的。”
“能將你傷成這樣,可不是小傷那麼簡單。”諸葛正我於醫術亦有涉獵,這一把脈便已發覺慕容復是受了極重的內傷,至今未曾恢復。
“咳咳……真的不礙,”慕容復狼狽地用熱茶將自己的咳嗽給了壓了下去,喘息著道。“眼下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請你來原是另有要事。”他咳了一陣面色逐漸發紅,瞧起來卻是稍微精神了些。
諸葛正我見慕容復無意多說也就不再多言,只道:“我一直以為你對江湖上的事絕無興趣。”
“……至今也無興趣,只可惜……身不由己!”慕容復苦笑著道,“你可知少林這段時日以來廣發英雄帖準備召開武林大會?”
諸葛正我冷笑著點點頭,答道:“自然知道。”
“可知是何因由?”慕容復又問。
這一回,諸葛正我卻只微微搖頭。
慕容復嘆了口氣,緩緩道:“公審喬峰。”
諸葛正我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什麼?”
慕容復又嘆了一聲,輕聲道:“兩個月前,少林玄苦禪師被殺,少林派一口咬定是喬峰下的手。玄慈方丈遣玄難、玄寂前往丐幫討個說法,豈料丐幫上下一意維護喬峰,將玄難玄寂逐了出去。少林派咽不下這口氣,這才廣發英雄帖。”
諸葛正我把眉一挑,沉聲道:“無憑無據,以喬兄的武功人望似乎不必過於緊張?”
慕容復垂眸盯著面前的茶杯許久也不發一言,仿佛那杯壁上的花紋蘊含著宇宙間的大奧妙令他沉迷不已。
諸葛正我見狀卻也並不心急,只沉默地望著慕容復。諸葛正我知道倘若只是江湖恩怨這點小事,慕容複決然不會這麼心急火燎地來找他。能夠讓慕容復也坐不住了,喬峰惹上的麻煩必然不是區區一樁兇案這麼簡單。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復終於輕聲道:“大哥是契丹人。”
“什麼?!”諸葛正我萬料不到慕容復居然會給他這樣的一個答案,登時霍然而立直愣愣地望住了慕容復。
慕容復卻好似要將這一輩子的嘆氣的份額在這一天內用完了,只一臉倦色地向諸葛正我招招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先坐下,我從頭與你說。”說著,他便將整件事自三十年前起向諸葛正我娓娓道來。當然,這訴說之中隱去了那告密人正是慕容博與他自己曾在少林親眼見到蕭遠山殺害玄苦的兩個細節。
諸葛正我帶著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聽完了有關喬峰身世的全部內幕,許久方沉吟著道:“既然時隔多年,少林派要指證喬峰為契丹人只怕並不容易。你是想我阻止這武林大會?”
慕容復低頭摸著杯底輕聲道:“少林派擅自召開武林大會實屬僭越,縱然沒有我發話,諸葛兄也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理。只是我要的,正是諸葛兄對此事的坐視不理!”
“這是何故?”諸葛正我奇道。若非確信慕容復與喬峰情同手足,他幾乎要懷疑慕容復打算借江湖流言逼死喬峰。
慕容復沉默良久方無奈道:“只因大哥此時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真相,以他的性情要他假做不知留在丐幫絕無可能。不若趁此良機將三十年前的仇怨揭開,還蕭遠山一個公道。”說到此處,慕容復不由失笑,低喃著補上一句。“我是不懂一個契丹人為何非要來大宋找公道……豈非緣木求魚?”
“蕭遠山?”諸葛正我一臉疑惑地重複。
“大哥的親生父親,三十年前他跳崖後僥倖未死,這三十年來一直潛伏在少林偷學少林武功。”慕容復答道。
既然三十年前僥倖未死,為何要等到三十年後再來報仇雪恨?諸葛正我也著實不懂蕭遠山的邏輯,只搖頭嘆道:“說了半天,你要我做什麼?”
“助少林一臂之力,讓這場武林大會的聲勢越大越好!”慕容復緩緩道,“另外,設法確保‘四大惡人’以及少林派的一名法號‘虛竹’的小沙彌在武林大會的當天在場。”
“這又是何緣故?”諸葛正我已敏銳地意識到,或許整件事的真相沒有人會比慕容復知道地更多。而他並無意將全部真相都暴露出來,只是在盡全力將整件事導向於他最有利的結局。但是這個結局會不會是喬峰也能接受的,諸葛正我不得而知。
“‘四大惡人’中排行第二的葉二娘與玄慈有私,虛竹正是他們的私生子。”慕容復語焉不詳地道。
諸葛正我即刻明白了過來。一樁三十年前的舊案,哪裡有武林之中公認的白道領袖少林玄慈方丈的舊情來得震撼人心?所謂謠言止於智者這句話在江湖中通常是行不通的,想要消滅一個謠言,唯有兩個辦法。將謠言坐實,或者,用另一個更大的謠言去掩蓋。喬峰為人俯仰無愧,在武林大會上坐實他是契丹人對他並無損失。天下英雄反而會因為他的光明磊落,對他更生敬佩。反而是身為武林正道魁首的玄慈方丈,三十年前無故犯下血案累死不少中原豪傑;更加其身不正,竟與專殺嬰孩的惡人葉二娘有私。如此醜聞,足以令少林派名聲掃地。而與這樣勁爆的醜聞相比,喬峰契丹人的身份又算得了什麼?更何況,整件事中他本就是苦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