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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阿骨打見如蕭峰這樣一條頂天立地的好漢眼底竟也流露出往事不可追的悵惘來,他心中訝異莫名,忍不住問道:“那個朋友是誰?”
“你見過他,阿骨打兄弟。”完顏阿骨打有此一問,蕭峰瞬間警醒了過來,當下苦澀一笑。“可我希望,你再不要見他第二面!”
“這是為何?”完顏阿骨打好奇不已。
“因為他一定會殺了你!”蕭峰清清楚楚地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蕭峰:為何這世上有那麼多人要發皇帝夢?
慕容:春夢!
第140章 平亂
見過完顏阿骨打回來,蕭峰在通州城中意外地見到了一隊身份特殊的人馬。這些人是自蕭峰駐守的南京而來,號稱奉蕭遠山之令前來為蕭峰效命。
蕭峰見這一行三百餘人各個都是能征善戰武藝高強的皮室精銳,沉鬱許久的面上終是露出了一點真心的笑容。哪知,不等他想好如何安排這些兵馬,耶律仁先便已一臉便秘地上前來向蕭峰小聲言道:“還有兩位……如今正在蕭將軍帳中等候,蕭將軍還是先去瞧瞧吧。”
蕭峰見耶律仁先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便是一陣詫異,當下道了聲謝,扭頭向自己的營帳行去。方一進得營帳,蕭峰便見著阿朱阿紫兩姐妹做一身大遼士兵打扮,俏生生地立在了營帳里。
“阿朱!阿紫!你們怎麼來了?”蕭峰方驚喜莫名地喊了一聲,接著便想起了耶律仁先方才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登即面色一沉。“胡鬧!軍營重地,也是你們能亂闖的?”由來行軍征戰,行伍中不帶女人乃是鐵律。怕的便是將士沉溺女色,磨了血性散了軍心。若是教將士們知道主將的營帳之中藏了兩個女子,蕭峰豈非威嚴掃地?
眼見蕭峰面露不悅,阿朱只是微微低頭,阿紫卻忍也忍不住地反駁道:“我和姐姐明明都易了容,旁人都瞧不出來,偏那耶律仁先眼毒!姐夫,我看分明是那老傢伙故意與你為難!”
蕭峰聞言不由又是一默,過了一會方好言道:“耶律大人老於軍陣,什麼人沒見過?易容術這點雕蟲小技,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蕭峰這話卻是不錯。阿朱的易容術雖高明,可即便她改變了容貌和聲音,但女子行走的體態與舉止卻與行伍之中的士卒大為不同。故而,耶律仁先只一眼便識破她們二人是女扮男裝。
只見阿朱沉默了一會,終是低聲回道:“大哥有戰事在身,阿朱知道自己不該來。可是,可是……大哥一走大半年,我,我……”說到這,她竟微微紅了眼眶。
蕭峰迴想自己自年前前往上京為耶律洪基賀歲,至今已有大半年未曾返回南京更無隻言片語傳遞給阿朱,心中亦是歉疚不已。他當即上前輕撫著阿朱的胳膊小聲道:“阿朱,是我疏忽了!”兩人靠近了蕭峰方才注意到與去年相比,阿朱瞧著竟消瘦了許多,忙又道。“阿朱,你身子不舒服麼?為何瘦了那麼多?”
阿朱聞言只是緩緩搖頭,含笑道:“阿朱身子好得很,大哥不要為我憂心。”只是這笑容之中的憂鬱與苦澀卻已幾乎掩飾不住。
阿朱還想隱瞞,阿紫卻已氣得不行,即刻大聲道:“姐夫,你便給我姐姐一個實話吧!你究竟還想不想娶她為妻?你若無意,阿朱姐姐也一定不會死皮賴臉地賴著你!”
“阿紫!”阿朱又羞又氣,即刻尖叫一聲喝止了她。
蕭峰聞言卻是大驚失色,忙道:“這是怎麼說的?阿朱,你我早有默契。不過是返回大遼之後俗事不斷,這才耽擱了咱們的親事……”
“我知道,我知道……”阿朱連連點頭。
阿紫卻是不依不饒。“什麼默契?姐夫,蕭伯伯這幾個月可一直都在為你相看你們大遼好人家的閨秀呢!”
“什麼?!”阿紫此言一出,蕭峰即刻驚怒不已。
原來蕭觀音那套“尋個有權有勢的岳家,引為臂助,彼此扶持,鞏固勢力”的說辭,雖說不動蕭峰,卻是說動了遠在南京的蕭遠山。這數月來,蕭遠山與蕭皇后派去南京的說客打得火熱,一心要在朝堂上為蕭峰結一門好親事,早將阿朱拋諸腦後。
蕭峰自阿紫口中弄清此事不由大恨,雖說子不言父過,可蕭遠山如此行事他仍是氣怒不已,當即一拳砸翻了面前的軍案。只見他上前握著阿朱的雙手道:“阿朱,這朝廷紛紛擾擾蠅營狗苟,實非好去處!只等這回我為陛下平了完顏部的作亂一事,我便掛冠遠遁,從此與你一同牧馬放羊,再不理這些煩心事!你說可好?”
“好,好……”阿朱應了兩聲,即刻淚如雨下。
“你放心,蕭峰絕非言而無信之人。”蕭峰輕嘆一聲,將阿朱攬入懷中。
得心上人許諾真心不移,這本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可阿朱的面上卻唯有淚痕,殊無笑意。
蕭峰並未注意到阿朱的神色,只正色道:“此事咱們知道便可,旁人,誰也不能說!”
即便是依偎在愛人的懷中,阿朱也仍是清楚地感覺到了蕭峰這一句囑咐之中的冷意,即刻驚道:“這是為何?……連樞密使大人也不能說麼?”
阿朱口中所說的樞密使大人正是蕭峰手下的南院樞密使耶律莫哥。蕭峰本是糙莽,驟得高位也不懂如何治政,縱然也曾潛心苦學可卻始終不得要領。如是數月一過,蕭峰自己也有些不耐煩。多虧有耶律莫哥事事代勞,他方能安然在南京過著每日打獵喝酒的好日子。耶律莫哥這般能幹,蕭峰自然對他極為倚重。然而這一回,蕭峰卻搖頭冷道:“他原是陛下的人,如今又與太子交好……總之,不是我的人。”
蕭峰本是仁厚之人,可他這句話中的冷意卻教阿朱猝然心驚,令她無端端地想起了慕容復。慕容復為官多年,阿朱也曾有幾回聽他無意之中提及某人與他不是一路人。而那些被慕容復點到名的某人,很快就會或辭官或貶職,從此再無音訊。
卻是蕭峰見阿朱愣愣地出神,只當她不明朝堂上的暗流,這便轉口笑道:“罷了,不提這些敗興的事!阿朱,這裡是軍營,你且與阿紫做士卒打扮莫露了行跡。待大事一了,我們便走!”
蕭峰既有決定,阿朱自然無有不從。阿紫雖愛慕榮華,可也明白自己在這位姐夫心中實無多少分量,此時也只氣惱地扁扁嘴,沒有發話。
然而,女真人卻並不好打。
元祐九年六月初,蕭峰仿宋軍守城器械製造戰車、投石機與重型弩弓,與完顏部所率謀逆叛軍在通州城外爆發大戰。兩軍接陣,女真人兇狠猶如猛虎下山,過所之處寸糙不生。而大遼所率僕從軍卻又慫又孬好似土狗哀吠,若非蕭峰一力堅持在陣前挖了幾條防禦的用的壕溝,只怕不等大遼皮室上陣,那些充當先鋒的僕從軍便要被女真人給擊潰了。
一場大戰自辰時打到申時,雙方各有損傷。女真人仗著厲害的火器占了便宜,大遼憑藉嫻熟的防禦措施與能征善戰的皮室騎兵穩住了敗局。這一仗,女真人略有小勝但還不至於動搖大局。
從接連大敗到略輸一籌,這對大遼而言似乎是進步。然而,鳴金收兵之後,眾將士的面色卻都不好看。女真人自三月末起兵,短短三個月連戰連捷,大遼換了兩位大將卻仍奈何不了他們,已是威嚴掃地了。
回到蕭峰的主帳,不待蕭峰發話,耶律仁先便已面色一沉,冷酷地道:“那些僕從軍一見女真人的火槍便聞風喪膽!該殺!”
蕭峰經過今日這一戰也瞧出僕從軍的士氣已降入冰點,只是轉念一想僕從軍在大遼的待遇,他卻實不能說出與耶律仁先同樣的話來。只見他靜默了一會,緩緩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第二日再戰,瞧在那重賞的份上,僕從軍果然又多頂了半個時辰。可這半個時辰卻並不足以皮室騎兵擊潰女真騎兵,這一仗又是功虧一簣。
回到主帳,耶律仁先陰著臉道:“女真人用兵狡詐,若不能速戰速決,他們一定會逃走,鬧地大遼永無寧日!”
耶律仁先話音一落,耶律莫哥便道:“配刀斧手!明日再戰,哪個漢兒敢退一步,就砍了他的腦袋!”
蕭峰眉心一跳,即刻道:“不行!”注意到帳中眾將同時將異樣的目光投向自己,蕭峰忙道。“僕從軍士氣低迷,若再行逼迫只怕不等上陣殺敵,他們便要譁變了。”車陣雖能抵擋子彈可也不是銅牆鐵壁,至於投石機與重型弩弓的殺人效率自然也比不上燧發槍。是以,雖說有了這些裝備,可僕從軍在這場大戰中扮演的角色仍舊是任人宰割的炮灰。戰鬥中眼看著自己的同伴一個個地倒下,而己方卻毫無還手之力,唯有拼命拖延潰敗的時間,怎能不讓他們士氣低迷?
契丹人當慣了人上人,聽到蕭峰這麼說,二駙馬蕭撻不也即刻獰聲道:“他們敢!”
蕭峰深知這蕭撻不也性情剛直暴烈,卻也不以為意,只沉聲道:“女真人為自己而戰,僕從軍卻是為咱們契丹而戰。既然契丹人與漢人已隔了一層,又豈能指望他們一心用命?”
蕭峰這話卻是通透,帳下眾將皆無言以對。
“明日先休戰一日,在皮室之中選拔勇士。”蕭峰思索片刻便有了主意,“將這些勇士編入僕從軍,為各小隊首領。三日後再戰,由咱們皮室勇士率領各隊衝鋒在前。如果這樣僕從軍還要潰敗,那便唯有格殺勿論!”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自身。蕭峰生性仁厚,隨種諤習兵法學到最大的一門本事便是“慈不掌兵”四個字。這仁慈不僅是對敵人,也是對自己人;不僅是對漢人,自然也是對契丹人!
然而由契丹皮室充當炮灰吸引火力,自皮室成軍以來,眾將士幾曾見過這樣的戰法?只見眾將皆是大驚失色,剛要開口勸諫,卻見蕭峰抬起雙手虛壓了一下,起身道:“三日後再戰,由本將親率皮室騎兵與女真騎兵接陣,不死不休!”
眼見主將連自己的性命都壓了上去,眾將還能有什麼話說?只見大夥即刻跪倒在地,齊聲稱是。
許是蕭峰將契丹人編入僕從軍的戰法大大激勵了士氣,而蕭峰本人的武勇也非女真騎兵所能抵擋。三日後再戰,蕭峰率二萬皮室騎兵血戰一日終於擊潰了女真騎兵,在女真槍隊的兩側完成合圍,將大半槍手一一砍殺。
這一戰,皮室軍損傷過半,可同時也將三萬餘女真士卒的性命留了下來。女真人損失了半數以上的火槍手,完顏阿骨打帶著剩下的一千多名火槍手與數萬女真士卒倉皇逃離了黃龍府。至於剛剛歸降的回跋部,卻沒有跟著女真人一條道走到黑,而是迷途知返,及時向蕭峰請降,並哭訴女真人對他們族人的殘暴奴役,求大遼為他們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