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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聲谷與易天海識英雄重英雄,如何能受他一跪,急忙上前將他扶起,決然道:「易大哥,你重情重義,小弟一向仰慕你為人,自然是要以你為范!」說著,他便伸手扯斷了縛著張士誠雙臂的麻繩,輕聲言道,「張幫主,請起。」
張士誠自縛的麻繩足有兩指粗細,如今眼見莫聲谷雖說重傷在身,可隨意一扯,這條麻繩便如絲線般斷裂,張士誠不由暗自心驚。聽聞莫聲谷這般輕易便饒了他,他不禁難以置信地抬頭。「莫幫主?」
莫聲谷亦伸手將他扶起,沉聲道:「莫某初出江湖,便曾聽聞海沙幫安撫百姓矢志抗元的俠名。張幫主,如今天下離亂,你我身為一幫之主不可拘泥於兩幫之間的恩怨情仇,而應放眼天下以黎民百姓為重!」說到此處,他不由又瞥了一眼易天海,忍不住補上一句。「張幫主,血緣至親的家眷固然要緊,與你肝膽相照的兄弟手足也請好自珍惜!」
聽聞莫聲谷這番推心置腹的囑咐,張士誠固然是滿面愧色,易天海更是感慨萬千。他並非愚魯之人,輕易就被張士誠的花言巧語所騙,只是張士誠在海沙幫多年雖說心量略狹,卻並無過犯。他又能安撫百姓穩固江蘇局勢,為百姓為義氣,易天海都要相助於他。
宋青書見狀卻是忍不住微微一嘆,他所能料見的一切,七叔早已心知肚明,他心中是既高興又悵然。高興七叔再不是往日那個粗心大意的魯莽漢子,悵然七叔既能獨當一面,又要他何用?
然而莫聲谷這般氣度雖說折服了海沙幫與張士誠,可丐幫弟子卻仍兀自忿忿不平。馮長老心知他們這位幫主生性疏朗,有些細枝末節卻要他來補足,當即上前一步問道:「張幫主,當日約定兩幫和談是貴幫首倡,延請武當派居中調解也是貴幫之意,最後在大船上暗藏火藥又派水鬼伏擊的還是貴幫。我幫幫主大人大量為天下大義不與爾等計較,貴幫便沒有什麼表示?」
馮長老這番話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張士誠卻也並不意外,只低聲言道:「當年易兄弟與莫幫主在安慶相約以他日兩幫對天下百姓的功勞定奪誰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幫,如今我海沙幫上下甘拜下風,這天下第一幫丐幫名至實歸,我等心服口服!」
張士誠這般所言丐幫上下自然是目露喜色,自覺揚眉吐氣。怎知莫聲谷卻在此時放聲大笑,朗聲回道:「張幫主,這所謂的『天下第一』之爭原是笑談,張幫主不必放在心上。」不等張士誠有所表示,他的目光又忽而一掃沉默地立在一旁的宋青書,斟酌著道。「卻是兩幫和談之前,武當派的宋少俠曾有建言,張幫主不妨聽上一聽。取地圖來!」
莫聲谷忽然要看地圖,海沙幫與丐幫弟子俱是一怔,不明他心中打算。然而他是幫主,一聲令下自然是無有不從,很快便有丐幫弟子將地圖取來擺在案上。莫聲谷指著地圖言道:「如今海沙幫控制了江蘇,丐幫控制了浙江,南方一帶元兵的勢力不強,若是兩幫合力拿下福建、兩廣,這海上便是我漢人的天下。屆時陸上可徐圖山東、河北,若走海路兵鋒甚而可直指大都,恢復漢室指日可待!」
莫聲谷話音方落,易天海便已大聲喝彩,易夫人也不禁輕拍宋青書的手背以示誇讚。莫聲谷卻仍舊不動聲色,目光牢牢盯住張士誠不放。張士德見兄長神色不定,卻始終不發一言,當下忍不住高聲問道:「兩幫合作,以誰為尊?」
張士誠見張士德仍舊糾纏於與丐幫的高下之分,當即一聲怒喝:「三弟!」又轉向莫聲谷,躬身一禮。「莫幫主這般大仁大義,士誠還有什麼話可說,日後海沙幫上下聽憑丐幫驅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哪知莫聲谷卻扶著張士誠的手道:「張幫主,論海上的本事、論戰陣的能耐,本是海沙幫比我幫更優,你我既然精誠合作,同為驅逐韃虜救世濟民,又何分什麼高下尊卑?聲谷只願你我捐棄前嫌同心協力,將兩幫往日恩怨拋諸腦後,誰若再為了私人恩怨影響大局,我莫聲谷饒得了他,這天下大義也饒不了他!」
莫聲谷話音一落,在場的丐幫弟子便已跪倒在地,齊聲應道:「謹遵幫主號令,捐棄前嫌救世濟民!」有不少海沙幫弟子折服於莫聲谷的胸襟俠義,此時竟也跪倒在地與丐幫弟子同聲呼喊。這喊聲排山倒海震天動地,就在這心悅誠服忠誠擁戴的場面下,日後威震天下的蘇浙義軍正式成型。
莫聲谷這般器量才具,張士誠這一回才是真沒什麼話可說。只見他面色倏忽數變,忽然一聲嘆息:「莫幫主光明磊落,胸襟眼界遠非士誠所及,士誠……服了!」說著,他又轉向易天海嘆道,「易兄弟,往日你多番勸誡,我卻從不放在心上。如今烈火現真金,這海沙幫幫主之位,原該歸屬於你。」
易天海聞言,登時一驚,只推心置腹地向張士誠言道:「幫主,天海生性粗疏,不是當幫主的料。如今江蘇一帶百姓人人安泰,原是幫主的功勞。海沙幫若無幫主坐鎮,早已是一盤散沙。日後咱們組建義軍抗擊元廷,天海只願為一馬前卒足矣!」
張士誠笑著拍了拍易天海與張士德二人的肩頭,滿心滿眼的欣慰與自豪。「你與士德皆是有才幹膽識之人,是我的左膀右臂,來日咱們放眼天下,我這幫主的胸襟也要試著歷練。」
易天海對張士誠最有怨言的便是這一條,如今見張士誠真心悔過反省,他還有什麼不滿,當即笑道:「大哥能有這番心意,小弟便放心了。日後咱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