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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峰充耳不聞,只緩緩地掃視了一番圍在宅前的一眾豪傑,朗聲道:“蕭某一身是非清白,他日終會給各位一個交代!今日蕭某另有要事在身,少陪了!諸位請!”他這幾句話本是輕描淡寫卻蘊含了一身絕頂內力,聲若狂風怒號,只震地眾人氣血翻湧、耳鳴目眩,盡感不寒而慄。

    有蕭峰一言,諸葛正我即刻向屬下一打手勢,示意他們將這一眾生事的江湖客給放了。游氏雙雄等一見蕭峰這等威勢頓知所謂的“拿下喬峰,揚名立萬”是痴心妄想,忙不迭地四散了去。

    一俟這些江湖客離開,與諸葛正我同行的鄭渭即刻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沖向蕭峰急道:“快!快!讓我見見老爺子,只有我能救他!”

    蕭峰與鄭渭早已相識,深知他本事。此刻聽鄭渭說能救蕭遠山,他也不及細問,急忙一扯鄭渭的手腕將人拉了進去。

    臥房內,薛慕華以金針扎入蕭遠山身上數處要穴,總算使蕭遠山暫時清醒了過來。見到蕭峰迴來,他即刻起身慚愧道:“在下無能,你們父子還有什麼話趕緊說罷!”

    “爹爹!”蕭峰驚呼一聲,忙撲了過去。

    蕭遠山微微一笑,氣若遊絲地道:“生死有命……孩兒,你記著,害死你媽媽的兇手尚有少林派玄慈、天台山智光及趙錢孫三人還活著;害死你爹爹的,是,是……慕容復!”

    “慕容復”這三個字便好似一個驚雷在蕭峰的耳邊響起,蕭峰立時怔立當場,許久方難以置信地道:“……怎麼會?……怎麼可能?!”自從蕭峰的身世被揭,這一路上他已受盡了眾叛親離之苦。只是這世上任誰都能背叛他,唯有慕容復,唯有他……他怎麼可以這麼做?怎麼可以?!“不可能,爹爹!爹爹,這不可能……我不信……我與慕容八拜為交,誓同生死……”蕭峰痛徹心扉,語無倫次地試圖辯白,然而蕭遠山卻早已力竭昏迷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蕭峰:慕!容!復!

    慕容:大哥,我冤!

    第106章 父子相認(下)

    蕭遠山卻並沒有死。

    薛慕華翻遍了醫書也不曾尋到記載的無名熱毒,在鄭渭眼中只是因子彈碎片進入血管引發感染所造成的局部肢體壞死。然而以如今的醫學技術,要鄭渭將子彈碎片取出來也絕無可能。最終,為保蕭遠山性命,他只能將蕭遠山的整條已呈黑紫色的右臂截肢。

    蕭遠山右臂被截後果然逐漸退燒,只是他年紀老邁,經此大難體力難支,是以手術後數日仍兀自昏睡不醒。

    蕭峰始終在蕭遠山身旁服侍照料,直至鄭渭擔保性命無礙,方松下心神。他一連數日不眠不休,縱然內力雄厚此時也已到了強弩之末。阿朱這幾日來一直陪著蕭峰,幫他一同照料蕭遠山。見他熬地雙目赤紅兩頰凹陷,阿朱心疼不已,只不住地勸他早早歇息休養身體。然而,蕭峰只要一想到蕭遠山昏迷前與他說的那幾句話,他又哪裡合得上眼?

    眼見阿朱急地要哭,蕭峰反而笑了起來,只安撫她道:“別怕,蕭大哥沒事的。到是阿朱該去好好睡一覺,再吃點東西,看你瘦地風都能吹跑了。”

    阿朱也知蕭峰心事重重苦悶地很,只是千頭萬緒的她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哽咽良久只能輕聲而堅定地道:“蕭大哥,蕭大哥……無論發生何事,阿朱總是陪著你!”

    自從一個月前蕭峰與蕭遠山相見,這趕赴許昌求醫的一路上,阿朱始終陪著蕭峰又幫他照料蕭遠山,出生入死、任勞任怨。如此恩德,蕭峰豈能不感動?他不由低聲問道:“阿朱,你不以我是契丹人而瞧不起我麼?”

    阿朱本是面紅過耳,低著頭不敢看蕭峰,此刻聽蕭峰有此一問,她登時一驚,忙抬起頭來急道:“蕭大哥何出此言?無論是胡是漢,一樣有好有壞。蕭大哥是頂天立地的好漢,阿朱……阿朱只怕自己身份低微不配服侍蕭大哥。”

    蕭峰見了阿朱這般忐忑不安的模樣,心中忽而一動,登時放聲大笑。“什麼配不配、什麼漢人契丹人,統統都是屁話!阿朱,你我相識多年,我始終將你視為自己的親妹子,豈有他念?你不因我是契丹人而輕賤我仍當我是兄長,又豈有他念?我們又為何要因旁人的看法而生了隔閡?”

    阿朱聞言只覺心下一空,過了一會方又笑道:“蕭大哥說得是,什麼漢人契丹人,最終還不是化為塵土?恭喜蕭大哥、賀喜蕭大哥,你終於明白了!”阿朱知道蕭峰自從得知自己是契丹人,心中始終鬱郁。如今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雖說與她心中所願截然不同,可眼見心上人解開鬱結,她卻仍舊發自內心地為蕭峰感到高興。

    蕭峰為人豪慡武功高強,自入江湖以來從來都是萬人敬仰,四海之內皆兄弟。然而自打武林知曉他的身世,他便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雖說最終仍如願救得生父的性命,可對這個江湖卻是實實在在地心灰意冷。只見他長嘆一聲,忽然道:“這些年我身負血海深仇卻無知無識,實在大大地不孝!如今待我了結仇怨,我便奉著爹爹返回契丹,照顧他終老,從此再不踏足中原半步。”說到此處,他不由又是一怔,只暗自心道:母親的仇當報,父親的斷臂之仇又該如何?想到蕭遠山先前那番話,想到慕容復,蕭峰更是一陣心煩意亂。他再顧不上阿朱,只茫然一嘆,疲憊萬分地走了出去。

    蕭遠山在第二日徹底清醒了過來,他撿回一條老命本是萬般慶幸,只是想到日後肢體殘缺武功大打折扣又不禁一陣默然。

    鄭渭久在軍營,戰場上的廝殺遠比江湖仇殺兇險百倍。他見慣了將士們殘臂斷肢的模樣,是以也不覺得蕭遠山少了條胳膊有什麼值得傷心的,只一臉平靜地向蕭峰交代:“伯父如今少了一條胳膊,日後行走難免會有些不穩當。此事卻也無妨,多練練也就習慣了。卻是我與薛先生為伯父把脈,發現他‘梁門’、‘太乙’、‘關元’三處要穴氣血不暢頗為棘手,想是伯父強練武功傷了經脈。這內傷積病已久,在下無以化解,思來想去唯有一個法子。”說著,他自懷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放在桌上。“這裡面裝的是‘化功散’,既然伯父的傷勢因習武而起,那化去伯父的這一身功力便算是釜底抽薪。無論什麼內傷,都能不藥而愈了!”

    蕭遠山強練少林絕技傷了根基,這三處要穴的傷痛已綿延多年不得好轉。此事他向來隱瞞地極緊,如今聽鄭渭一語道破,他心中本已暗暗嘆服。哪知鄭渭所提的醫治辦法竟是要廢去他這一身苦練得來的武功,蕭遠山聞言立時大怒,不假思索地怒斥道:“你是哪來的庸醫,胡言妄語要害我武功?”

    鄭渭被蕭遠山罵地摸不著頭腦,只茫然道:“在下並非武林中人,若非慕容大人相召也絕不會識得伯父。伯父武功高低與我何干?只是伯父這病症時日已久,再不醫治只怕危及性命啊!”

    蕭遠山一聽鄭渭居然是慕容復請來的更是怒不可遏,當即爆吼出聲:“你竟然是慕容復請來的!他害我性命不成,是怕我尋他報仇,故意派你來廢我武功是不是?滾!滾!”

    眼見蕭遠山面紅耳赤鬚髮皆張,仿佛隨時都能從床上跳將下來給鄭渭一掌。蕭峰急忙一扯鄭渭將他拉了出去,躬身賠罪道:“質夫,家父性子有些偏執,失禮了。”

    鄭渭在軍中不知見過多少脾氣暴躁的傷兵,卻也並不在意蕭遠山的壞脾氣,只誠摯勸道:“蕭兄,令尊的內傷真的不能再拖了,你多多上心!”

    有薛慕華與鄭渭兩位名醫同時擔保,蕭峰哪有不信的道理?只是想到蕭遠山獷悍專斷的脾氣,他只能無可奈何地幽幽一嘆。

    送走了鄭渭,諸葛正我又走了進來。

    蕭遠山面色不善,陰聲發問:“你也是慕容復派來的?”

    諸葛正我不知前因,只將目光掃向了陪坐一旁的蕭峰。

    蕭峰方才費盡唇舌,才勉強說服蕭遠山答允讓薛慕華繼續為他治療。此時見諸葛正我以探詢的目光投向自己,他不禁無力苦笑,實不想再說話了。

    好在諸葛正我也遠比久在軍中不通世情的鄭渭知機,當下躬身笑道:“晚輩諸葛正我,見過伯父!晚輩向來佩服蕭兄武功,與他相識多年情如兄弟。今日得見伯父,方知乃是虎父無犬子之故。”

    蕭遠山見諸葛正我絕口不提慕容復,只談與蕭峰的情誼,這才神色稍霽,只嘆道:“宋遼世仇,中原武林一知我兒為契丹人,往昔恩義便煙消雲散。難得你竟仍願視我兒為友,難得!難得!”

    諸葛正我微微一笑,只將目光轉向了蕭峰問道:“蕭兄,今後有何打算?”

    這一回,不等蕭峰答話,蕭遠山便已森然道:“滅門血仇,豈能不報?”

    蕭峰亦道:“我母親的血海深仇,我身為人子不能不報。”

    “如此,蕭兄且看看這個。”說著,諸葛正我自袖中取出一張拜帖遞了過去。

    蕭峰接過那張拜帖翻開一看,便是一陣苦笑。原來這拜帖正是少林派發的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於九九重陽群聚少林召開武林大會,共商“誅殺契丹惡賊喬峰”大計。“看來我恩師玄苦禪師的血仇,是定然算在我的頭上了。”

    蕭峰正兀自傷神,蕭遠山卻忽然冷哼一聲,滿不在乎地道:“玄苦給我一掌震死的。”

    蕭峰渾身一震,錯愕道:“什麼?爹爹,是你?玄苦禪師親授孩兒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間。孩子得有今日,全蒙恩師栽培……”

    哪知蕭峰話未說完,蕭遠山忽然伸出左掌“噼啪”兩聲,狠狠打了蕭峰兩個耳光。“這些南朝武人陰險jian詐,有什麼好東西了?”

    蕭峰見蕭遠山神色執拗氣怒難平,登時不敢發話,只在心中暗道:既然玄苦禪師是爹爹所殺,那麼算在我的頭上卻也不枉了。

    諸葛正我冷眼旁觀,不由暗自嘆息,對慕容復下狠手要殺蕭遠山竟有了幾分認同。

    蕭遠山不知諸葛正我亦對他起了殺心,只將那張英雄帖掃了一眼,冷聲道:“待重陽佳節,我的傷勢也該好得差不多了!正好趁此良機,了卻血仇!”

    蕭峰終究孝順不忍老父涉險,忙道:“爹爹,害死母親的是少林派玄慈方丈,孩兒過幾日便啟程趕赴少林,取他項上人頭祭奠母親!”

    蕭遠山聞言卻只哈哈大笑,言道:“孩兒,爹爹在少林三十年,要殺玄慈早就殺了,何以等到今日?他令我父子分離,我便也令他父子分離!既然他愛惜名聲不愛美色,我便要在這武林大會上毀了他的名聲,然後再殺了他,方才算得報仇雪恨!”

    蕭峰對玄慈與葉二娘之間的那點破事是半點不知,自然是一頭霧水。只是眼見蕭遠山堅持要往少林一行,不免憂心忡忡。然而他向來豁達,再轉念一想,若是不能報得大仇,他父子二人拼殺一場將性命留在少林,也算是轟轟烈烈,也就不再多費唇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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