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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這叔侄二人這般親密,眾人俱是面色有異。莫聲谷卻未有所覺,餵過藥便又愣愣地望著宋青書發呆,連奚大夫請他去更衣處理傷口他也充耳不聞。奚大夫既以行醫為生,這種情況卻也是見慣識慣,他當即一聲嘆息,幽幽道:「莫七俠,若你也病倒了誰來照顧令侄呢?還有這更小的幼童又要依靠誰?」
莫聲谷登時一驚,瞬間清醒了過來,只在心中暗道:莫聲谷啊莫聲谷,青書已被你拖累至此,你若還擔不起責任來,怎配為他師叔?想通此節,他急忙起身向奚大夫躬身一禮,誠摯謝道:「多謝大夫指點!」
奚大夫見莫聲谷這般大禮相謝也是一驚,急忙側身避過,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他又趕忙解釋道,「武當派濟世救民,天下共敬,老朽如何敢受你的禮!」
莫聲谷聞言只微微苦笑,澀然道:「若非青書,武當派如何有今日之聲勢?可他……」他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飄向伏在榻上的宋青書,雙拳漸漸緊握,低聲言道,「我是他師叔,非但護不了他反而將元兵帶了來……」
范遙見莫聲谷只怔怔地望著宋青書,神色痴狂,又是憤怒又是懊悔,唯恐他一念之差走火入魔,忙建言道:「奚大夫,還是先給莫七俠處理傷口!」
「是!是!」奚大夫此時也瞧出了莫聲穀神色不妥,連聲附和了兩句,便將莫聲谷扯進了內室。
待莫聲谷敷過藥換了外衣走出來時,便見著范遙正抱著融陽逗弄。范遙滿面疤痕瞧著極之恐怖,融陽卻是天生膽大並不畏懼於他,反而被范遙逗地不住嬉笑。融陽這般賞臉,范遙也很是歡喜,見到莫聲谷回來,他也仍抱著融陽,隨口問道:「這孩子是……」
因楊逍之故,莫聲谷對明教並無好感。只是如今張無忌已當了明教教主,范遙又曾在萬安寺救過武當派的性命,范遙有此一問,莫聲谷也不好置之不理,便答道:「融陽是我六哥的兒子。」
范遙也知楊逍、殷梨亭、紀曉芙三人之間的恩怨,聽聞融陽是殷梨亭的兒子,他面上一喜,急忙起身道:「原來殷六俠也已有後!恭喜恭喜!」說完這句,他的面上又浮現疑惑之色,跟著問道,「這孩子看來出生不久,如何竟在七俠身邊?莫七俠與宋少俠又是遇上了哪個對頭,竟傷成了這樣?」
莫聲穀神色一黯,恨聲道:「趙敏失蹤,汝陽王四處派人找尋,去武當劫了融陽,正巧遇上了我和青書……王保保,我必饒不了他!」
范遙先前聽莫聲谷提及「趙敏失蹤」尚略有尷尬,原來張無忌也失蹤,明教中人四處找尋,不久前得到消息張無忌與趙敏一同出海去了。接著聽莫聲谷提到王保保,他即刻又是一驚,忙道:「王保保竟親自來了嗎?」
莫聲谷微微點頭,眉宇見又是憤怒又是傲然,只冷聲道:「他帶來了五百人馬,他的飛弩親兵隊雖說了得,可比起青書,還差得遠!」
范遙心下一頓,登時想起他還是臥底汝陽王府的苦頭陀時,便曾聽王保保親口言道:江湖武夫,或汲汲為名或營營為利,皆不足為慮。唯有武當宋青書,倘若不能為朝廷所用,非殺不可!范遙在汝陽王府多年,自然知道王保保的飛弩親兵隊是他用心調教出來的百戰之師,能夠自飛弩親兵隊中逃得性命,這宋青書當真命大!
范遙意在邀請奚大夫為明教義軍效勞,此時目的未達成也無意離開,便陪著莫聲谷守在宋青書身邊。兩人枯坐到半夜,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莫聲谷面色一變,急忙閃身到窗邊向外張望,不一會便見到一隊元兵圍著一輛馬車一路橫衝直撞地向官府府衙衝去,那些元兵大多身上帶傷,正是今日與莫聲谷、宋青書交手的王保保手下。王保保為宋青書所傷,危在旦夕,他手下元兵見他傷重騎不得馬便尋來了馬車急匆匆地帶他來鎮上尋當地官府救治。莫聲谷一見是他們便是暗自皺眉,恨聲道:「冤家路窄!」
奚大夫正巧在此時端了湯藥進門,聽到莫聲谷這一聲,也急忙上前看了一眼那些元兵,隨即便單刀直入地問道:「莫七俠,這些元兵可是你的對頭?那馬車中的人可是受了重傷?」
莫聲谷聽得奚大夫有此一問不禁一怔,他行走江湖多年,深知百姓雖深恨元兵殘暴卻又因自身毫無反抗之能,大多不敢輕易招惹他們。若是如今只有莫聲谷一人,他自不會連累奚大夫定要自行離去,可此時他卻萬分躊躇地望了宋青書一眼,許久才道:「確是如此……」
怎知他話未說完,奚大夫便已出聲打斷他,斷然道:「如此,我等當速離此地!」莫聲谷聞言不禁萬分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只聽得奚大夫振振有詞地言道,「這馬車中的必然是元軍首領,他既重傷,知縣大人必定召集城中名醫前去診治。老夫若是應召而去,不等那首領痊癒決然回不來,令侄的傷勢可就危險了!」
奚大夫話音一落,范遙也開口附議。「莫七俠,奚大夫言之有理。況且你與宋少俠來此求醫不少人都見著了,這消息想必也瞞不了多久。如今元兵出現在此,還應速速離開,以策萬全!」
莫聲谷也知奚大夫的擔憂不是無的放矢,只是他卻另有憂慮,只低聲道:「青書如今這般傷重,如何還能挨得過這一路顛簸?」
奚大夫聞言卻是微微一笑,只道:「後院還有一輛馬車,老夫這便令藥童將棉被鋪上。老夫帶足藥材,總不令令侄過於難熬。」他見莫聲谷仍有遲疑,又緊接著補上一句。「莫七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