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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敏覺得簡單,一直藏身在正殿之後偷聽的宋青書卻只覺可怕。他分明還記得,上一世時周芷若親口與他言道:《九陰真經》本就是峨嵋派的絕學,而且是唯有峨嵋掌門才能學的武功。所以當周芷若要他學九陰白骨爪時他才沒有拒絕,有什麼能比與周芷若這個峨嵋掌門一同學《九陰真經》的武功更顯他們的親密關係?原來周芷若連《九陰真經》的來歷也騙了他嗎?他一手撐著牆壁低低喘息,不敢信,偏又不敢不信。
「周芷若原就與我有深仇大恨,是我害死了她的師父,還想搶她的心上人。她想殺我,也是理所當然。」
聽到趙敏說出這兩句,宋青書猛然一驚,即刻要衝出去問個明白。然而不等他舉步上前,便有一隻手搭在他的肩頭,將他死死摁住。宋青書身負武功,平日裡若是有人近身早該察覺。可這一回,他因趙敏的話心神大亂竟是輕易就被制住。宋青書一轉頭,只見懷中抱著融陽的莫聲谷正向他緩緩搖頭,望著他的眼神中隱隱藏著一抹悲憫之色。宋青書根本無顏面對莫聲谷的這份悲憫,他試圖為周芷若辯解,告訴七叔周芷若不是這樣的人,可又難堪地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只得轉過臉去,立在原地忐忑不安地等著趙敏接下來的要說的話。
「周芷若想殺我,我並不意外。便是當真被她殺了,也只能怨自己技不如人。可是……可是張無忌,他明明知道……他什麼都猜到了,他知道周芷若會下毒,會殺了我,然後再把下毒盜走刀劍的罪名推到我的身上,死無對證,他居然坐視不理!蛛兒是他的親表妹,就這樣死在周芷若的手上,他好狠的心!」
「不可能!她撒謊!」正殿之後,宋青書面如死灰滿額冷汗瑟瑟發抖,他哽咽了一下,才又道:「不可能……」
莫聲谷早知師侄對周芷若有意,如今見他大口地喘息著自咽喉中逼出這幾個字,每一個字都仿佛沾著淋漓的鮮血,只覺心疼不已,不禁伸手摟住他,低聲道:「青書,冷靜些!」
「……不可能……芷若不會這麼做,不會的!」宋青書卻是充耳不聞,只無力地倚在莫聲谷的懷中狼狽疾喘,身上逼出的冷汗已然濕透了中衣正向外袍蔓延。「芷若不是這種人,她不會……不會……」他試圖說服自己,心裡卻十分明白趙敏今日所說的話,多半是真的。那麼,他算什麼?上一世為她做的一切,又算什麼?
莫聲谷著實不忍見師侄這般失魂落魄,不由輕聲勸道:「青書,忘了她吧!」
宋青書思緒一片混亂,雙眼泛紅,只不住搖頭,若非有莫聲谷支撐,他幾乎連站都站不住。
卻在此時,被莫聲谷夾在胳膊下的融陽不適地皺了皺眉,「哇」地一聲放聲大哭。原來莫聲谷的注意力全在宋青書的身上,一直暗中施力架著他,一時不慎用力過猛竟是把融陽弄疼了。
此時正殿中唯有奇氏與趙敏兩人,融陽的哭聲響起,自然引起了趙敏的警覺。只見她大叫一聲:「什麼人?」快步往殿後衝來。
事發突然,莫聲谷尚且不及反應,已被趙敏逮個正著。兩人四目相對,趙敏不愧她的聰慧之名,心中稍一計較,便已反應了過來,輕聲道:「原來大都近日冒出的飛天大盜正是莫七俠,失敬失敬!」說著,她又將目光轉向了宋青書,那張原本如畫俊秀面容此刻卻掛滿了汗水,近乎虛脫了一般。趙敏毫無憐憫,滿是嘲諷地道:「原來宋少俠還沒死,我兄長若是得知,定然十分高興!怎麼,宋少俠是知曉了周姑娘的真面目,所以傷心難耐嗎?」
原本靠在自己懷中的身體微微地顫抖了兩下,之後,莫聲谷便見到宋青書一手撐著牆壁,緩緩地站直了身體。耳邊只聽得宋青書以一種淡漠到近乎冷酷的嗓音輕聲言道:「蒙古韃子,薄情寡恩。你的話,如何能信?」
趙敏的面色即刻一變,想也未想地便揚手向宋青書的面頰揮去。
宋青書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冷聲道:「邵敏郡主,請自重!我隨時都能殺了你!」
趙敏因宋青書的這句要挾微微變色,然而僅僅只是片刻之後,她便望著面色慘白的宋青書,緩緩露出一個可稱之為憐憫的笑靨,意味深長地道:「你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
「我不信!」宋青書木然地搖頭,那冰冷而堅定的神色好似他已化身為一堵銅牆鐵壁。「我一個字都不信!」
「你不信?」趙敏冷笑一聲,望著宋青書的雙眼厲聲問道,「宋青書,你不信什麼?你不信你那楚楚可憐周姑娘會做賊下毒?你不信她妒忌成性,凡是張無忌身邊出現的女子她都要下手除去?還是不信她心思歹毒,不但騙過了我更騙過了你?」
趙敏的問句一句急過一句,一句比一句咄咄逼人,每一個字都好似一柄匕首,直插入宋青書的心口,宋青書終於是忍無可忍,一聲斷喝:「住口!」
趙敏卻充耳不聞,反而神色激動地高聲叫道:「你能讓我住口,你能改變她做的事嗎?宋青書,你聽好了!是周芷若,偷了我的十香軟筋散,給我們下毒;是周芷若,偷走了屠龍刀和倚天劍,目的是要取出刀劍中的秘籍據為己有;是周芷若,下手殺了蛛兒還想殺了我!宋青書,你是不信,還是不敢相信?你這沒用的東西!」
「住口!住口!」宋青書面無人色,猛然拔劍出鞘指向趙敏的咽喉,「趙敏,我早該殺了你!」這一聲低沉沙啞,仿佛聲帶都已撕裂,充滿了無盡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