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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容可見,但光芒不減。
江之涵心底軟了一塊,抬起雙臂,不管不顧,緊緊摟上言鈺的脖頸。
言鈺微詫,下意識搭上她的腰身:「之涵...」
「你醒了...」嗓音艱澀,暗含哭腔。
想掩飾都來不及,盡數被言鈺聽了去。
言鈺偏頭,蹭了蹭她的額發,柔聲道:「嗯,我醒了…」嗓音繾綣,飽含無限柔情。
「你昨天嚇死我了…」江之涵嗓音微微顫抖,呼吸不穩。
手臂一寸一寸收緊,摟著言鈺,像是懷著失而復得的珍寶。
「對不起,害你擔心了。」言鈺側著身子,單手落在她肩膀上,自上而下,極盡溫柔地安撫。
抱了一會兒,江之涵鬆開懷抱,撐起身子,雙手捧著她的下頜,關心道:「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沒有了。」就著她的撫摸,言鈺蹭了蹭她的掌心,「我想起來洗把臉,可以嗎?」
昨晚到現在沒有洗漱,身體上粘粘的,不舒服。
「好。」江之涵允她。
她扶著言鈺慢慢下床,幫助她稍作洗漱後,扶她回病床休息。
言鈺神思漸明,不由想起昨晚的昏倒,她斟酌後開口問道:「之涵,我昨晚為什麼會暈倒?」
江之涵坐在床沿,撫著她的手背,如實道:「你昨晚的病狀是急性過敏反應,醫生說是你接觸了過敏原,才會導致暈倒,起紅斑這些急性病症。」
過敏?言鈺不由蹙眉,怎麼之前不知道原身有這個毛病,是她當時了解原身背景時遺漏的嗎?
言鈺想了幾秒,還是啟唇問道:「之涵,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是之前就有這個毛病嗎?」
江之涵靜默許久,複雜晦澀的目光落在言鈺身上,言鈺不由地提起心臟。
之涵她,應該不會有所懷疑吧...
畢竟自己有失憶的前科,忘記自己曾經過敏的事實,也很正常吧...
言鈺心虛,不敢保證。
「言言,你還記得你上一次過敏是什麼時候嗎?」江之涵不答反問。
言鈺五指漸漸收緊,抿唇搖了搖頭:「不記得了。」
話音落下瞬間,言鈺分明看到,她眼底的光輝漸漸黯淡。
好似自己說了不可饒恕的答案。
江之涵扯了扯嘴角,唇瓣露出苦澀的笑容,幾不可覺地嘆了一口氣,半是無奈半是坦然道:「你上次過敏,是我們在咖啡館見面的一周之前,你誤食香菜過敏,住院三天。」
「言言,沒有一點印象嗎?」江之涵望著她,眼眸中滿是期待。
言鈺失憶她是知道的,這段時間她也正努力地幫助她找回從前的記憶,可她以為,言鈺最多不記得五年前的記憶,再不濟,就是車禍前後的記憶,怎麼會連近段時間的事情也記不得了呢?
言鈺抬眸望她,她多想告訴她她記得,她有這份記憶,可老天不允許,她的腦子不允許,她的身份更不允許,她不是原身言鈺,穿書前的記憶並不全部具備。
「對不起,我,我沒有印象...」委屈又無助。
江之涵快眨長睫,斂去將欲滴落的淚珠,她閉眸,無力扶額。
她這是在幹什麼啊,明明知道言言失憶,還在這強迫她記起從前,過分苛刻,也過分強人所難了...
委屈的嗓音聽在耳里,像是一把錐心的利刃,插入江之涵殘敗不堪的傷口。
江之涵壓著心口的疼痛,揉了揉她的柔荑道:「沒關係,五年前的記憶也好,不久前的記憶也罷,不記得就不記得,我以後慢慢告訴你。」
只要言鈺在她身邊,她就慢慢道與她聽,總有一天她能想起來的,沒關係的。
真的沒關係嗎?
言鈺捫心自問,記不起不屬於自己的記憶,還要和戀人一同追溯那不曾屬於過自己的曾經。
真的沒關係嗎?
江之涵說沒關係,那是因為她是曾經那份記憶的參與者。
可她呢,一個外來人,參與者的替身。
真的沒關係嗎?
眼淚湧上眼眶,水霧迷濛視線。
有那麼一刻,言鈺想不管不顧道出,她不是言鈺,不是你們認為的言鈺!
她沒有那份記憶理所應當,她也不想再沉湎於從前的回憶了,從前已然過去,珍惜當下不好嗎?
為什麼一定要回憶起那根本不屬於自己的過去?
積蓄已久的話語隨著翻滾的情緒湧上腦海,被尚未逃出的理智壓回了嗓子眼。
不行,不能說,她不能說出。
一旦說出,江之涵會怎麼想,身邊親朋好友會怎麼想?
她們會相信自己不是言鈺嗎?
她們會認同眼前不是言鈺的自己嗎?
最重要的是,江之涵還會接受這個不是原身只是個冒牌貨的言鈺嗎?
言鈺不敢賭,她也沒有資格賭。
一旦道出,全盤皆輸。
衝動是帶刺的利刃,言鈺滾了滾喉嚨,儘管利刃劃破血管,鮮血淋漓,依舊艱難地把這份情緒壓回了肚子裡。
言鈺偏過腦袋,長睫快速眨了眨,手背擦拭流出的淚花,轉回身子,咬著唇,無奈妥協:「好,你告訴我,我以後…慢慢回憶…」
就這樣吧,既不能坦明事實,那她就努力當好「從前的言鈺」…
沉默冷峻的氣氛在房間蔓延,陽光照進屋內,都驅散不了半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