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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涵聽著顧寧安的描述,心臟像是在做過山車一般,忽上忽下,完全失了秩序。
她不敢想像言鈺纖細白皙手臂上沾滿猩紅鮮血的慘烈,更不敢想像萬一那酒瓶子砸到的不是手臂,而是腦袋...
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江之涵手掌捂著嘴巴,艱難吞下喉嚨中的泣音,但聲音還是泄露幾分,被對面的顧寧安捕捉。
顧寧安輕嘆口氣,說道:「之涵,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可能會有點為難。」
「顧姐,你說。」江之涵啞著聲音。
顧寧安:「丁珊那邊缺人手,我現在要過去幫她忙,羅倩送言鈺回家了,但又要馬上去丁珊那邊,言鈺一個人在家,沒人照顧,我怕...」
話還未說完,江之涵已然了解她的話外之意,她連忙說道:「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去照顧言鈺。」
「真的?」顧寧安驚喜,但又退讓半分說道,「之涵,你會不會為難,為難也沒關係的,其實還可以找她們公司其他人...」
「不用了,不會為難。」江之涵語氣艱澀中夾著堅定。
連羅倩都被連夜叫過去幫忙,可見事態緊急嚴重。況且,讓其他人照顧言鈺,她不放心。
江之涵從外套的口袋中掏出紙筆準備記錄,耳朵夾著手機問道:「她現在在哪?」
顧寧安回答:「在你家。」
筆尖停頓在紙面上,江之涵怔愣。
「她喝醉了,鬧著說要回你家,羅倩她們拗不過,只能順從她的意思,把她帶回了你家。」
「我知道了,我回去找她。」江之涵收起紙筆,和顧寧安說了幾句後掛了電話。
轉而向司機更換目的地,十分鐘過後,計程車穩穩地停在小區的大門口。
總算到了,江之涵快速付錢後,急匆匆下車,走進小區,乘電梯,一路往家裡趕去。
臨近公寓,一種久違的,陌生的,夾雜著恐懼的情感湧上江之涵的心頭。
又要見言鈺了,她下意識想逃離,可逃避的心思剛冒出苗頭,便被她掐死扼殺。
她不想逃了,她也不怕了。
神思清明,眸底漸亮,冷戰鬧矛盾至今,她從未如此清醒過。
清醒地,熱烈地期望著,開門瞬間,見到言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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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前,羅倩把神志不清的言鈺抗回了江之涵的公寓。
好在傷口不深,面積不大,手臂早早做了包紮的處理。羅倩幫言鈺卸了妝,簡單擦拭了一下外露的手臂,脖頸,扶她上床休息,妥善處置後,應丁珊的要求回了公司幫忙。
四周寂靜,沒有開燈,房間暗沉沉的,言鈺躺在自己床上休息了一會兒,意識恢復了一絲清明,她捂著腦袋,慢慢坐起身來。
起身動作過大,手臂的傷口和先前額頭上還未完全痊癒的舊傷同時被牽扯,疼痛一瞬間襲來,似一計悶錘敲打腦中繃緊的神經。
「嘶...」言鈺痛苦出聲。
她緩和了許久,抬眸打量周圍,好一會兒才辨認出這是自己的臥室。
鬼使神差般,她一邊嘴裡嘟囔著「摺疊床」,一邊慢悠悠起身,到了江之涵的房間,任自己跌落在那近幾日她一直睡著的摺疊床上。
她翻過身子仰躺著,酒精作用外加額頭舊傷,腦袋傳來鈍鈍的疼痛,一陣一陣的,她舉起未受傷的手臂,手掌蓋在臉上,企圖緩解一絲痛苦。
時間在靜謐中流逝,言鈺一手按著腦袋,一手垂落床沿,慢慢地,思緒飄離,她想起了雨夜的殘忍分離,想起了近日的痛苦掙扎和艱難選擇,更想起了那不經過同意,就隨意出入自己夢境的江之涵...
不該這樣的,早就應該忘了的。
可再怎麼努力,到頭來,在她的內心深處,依舊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放不下江之涵。
那個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無法忽視,無法磨滅。
終於,她低下頭顱,直面承認,她不甘心。
不甘心只有朋友身份的生日祝福。
她懦弱,委屈,恐懼,心慌,她打從心底不願接受這草率的結束。
想著想著,眼淚無聲無息,就順著手背和眼眶的空隙,在臉頰上留下痕跡。
淚水匯聚,但沒有落入冰冷的床鋪,反而滴落在了溫暖的掌心。
指腹撫上臉頰,傳來溫暖而柔軟的觸感,陌生又熟悉。
言鈺輕輕放下捂著額頭的手臂,床頭櫃旁的小夜燈不知何時早已打開,光亮一瞬間刺入眼眶,言鈺下意識眯了眯眼睛,迷迷濛蒙中,她看到了一道朦朧的身影,隱約,柔美,和夢中的身影重疊無二。
言鈺眨了眨眼眸,眼前的光景漸漸清明,朦朧的身影褪去了模糊的掩飾,漸漸露出明亮清晰的面容。
如夏日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蓮,又如今夜皎潔明月般無暇。
眼前人是江之涵。
言鈺看清她面容的瞬間,心底閃過一絲驚愕,她努力睜大,眨了好幾下眼睛,眼前人兒依舊。
是夢嗎?是夢吧,江之涵躲她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回來見她。
可眼前的景象實在過分逼真了,前幾日的夢遠沒有今日這般真實。
言鈺不受控制般,顫巍巍地伸出手,手掌懸在半空中,停頓了半刻,沒有繼續動作。
她想,即便是在夢裡,江之涵應該也不想讓她碰吧...